謝瓊韫閉眼,信紙從她手中飄落,像枯萎的葉。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走入這樣一種境地,尊貴,體面,尊嚴,通通碎了一地,無以撿拾。
她的出路究竟在何處?
甯王成,她可能被廢;甯王敗,她也會敗。
盯着信上的字,她的目光由迷茫轉為冷酷。
她所有錯誤的開始,都是因為秦隗。
是秦隗毀了她!
她絕不能坐以待斃!
“雲霜。
”
“奴婢在。
”
謝瓊韫面無表情地說道:“讓人去謝府傳個信,說我想母親了,讓母親明日來看我。
”
“是。
”
她揮退了所有人,把信一張一張撿起。
“秦弗”二字,讓她心裡微微酸痛。
他真的喜歡許澄甯?
不,不可能。
他從來不近女色,心性淡漠,怎麼可能喜歡許澄甯?
一定是許澄甯故意激秦隗的。
該死!
真是該死!
她為什麼命那麼大,被舉世唾棄沒有讓她死,西戎人都沒有讓她死掉!
現在竟然還家喻戶曉了!
她從不覺得許澄甯比她強,更未覺得歉疚,哪怕設計将許澄甯陷于一場身敗名裂的劫難中,她也不認為那些罪名是污蔑許澄甯的,而自以為是正确無比的惡意揣度。
遇到那樣的事,别人早都自絕性命自證了,而許澄甯竟有臉活到現在,活到翻身,這是她沒有意料到的。
早知如此,她該早早殺了她的。
謝瓊韫冷笑,纖細的手指彈了彈信。
許澄甯那賤人有一點說得很對,秦隗的确沒有一點比得上秦弗,可恨她當時就是被恨意迷了眼。
如果沒有選錯人,現在在她身邊的可能是就是秦弗了。
緣分隻差一點點。
過往已經回不去,唯餘悔恨。
她把信收好,重新叫了謝機進來,讓把信放回原來的地方去。
信到了許澄甯手上的時候,秦弗正好在她身邊,兩人一起打開讀了起來,讀完不禁感慨。
“謝瓊韫該氣死了。
”
秦弗道:“她行動很快,當日便叫了她母親進府。
”
見許澄甯不懂,秦弗解釋道:“她不能随意進出府,陰私事讓外人去做,她才不會被懷疑上。
”
“她想做什麼?
”
“曹氏回府後,便悄悄派人出去尋秘藥,一種無色無味卻能讓人慢慢死去的藥。
”
許澄甯驚呆:“她要給……”
秦弗點點頭。
許澄甯咽了口唾沫:“看來秦隗平常真的對她很差。
”
“就算秦隗對她好,隻要有一點威脅到她,她一樣會舍棄,她素來毒辣。
”
“弗哥哥怎麼知道的?
”
秦弗道:“她在京城一向名聲很好,我從還沒見過她便聽說過她。
她曾有一閨中密友,家世、容貌都與她相當,但才名卻不及她。
當年那位小姐很得章皇後喜歡,不出所料也将嫁入皇家,後來她卻遭人算計當衆失了名節,她極力辯駁自己無辜清白,卻沒有任何證據。
但我卻偶然間知道,在她出事之前,謝瓊韫見過她,完全可以為她作證,但她沒有。
”
許澄甯輕輕吐出一口氣。
秦弗輕柔地撫摸她的頭發:“所以說,你從小沒在文國公府長大,也是一件好事,免遭了她的毒手。
”
“但謝瓊絮不也是好端端長大嗎?
”
“謝瓊絮品貌上不是她的對手,謝瓊韫才懶得對付,但你不同,你單相貌就該讓她嫉妒了。
”
許澄甯捧臉嘿嘿笑,秦弗捏了捏她的臉:“笑得這麼傻,頭一次被誇?
”
“沒有啦。
”
她隻是很少作為一個女孩子被誇贊,所以喜滋滋罷了。
“我很好看嗎?
”
秦弗轉頭打量她,一臉高深莫測地搖搖頭:“看不真切,不然你換身女裝我看。
”
“休要耍我!
”
許澄甯撲過去跟他鬧。
現在進進出出的,她哪裡好意思穿裙子?
“又不是給旁人看的,給我看就行。
”
“你别鬧,過兩日又要出征,你正經些。
”
秦弗把她的手輕輕團住,眼裡點着兩盞火燭,溫溫烈烈地盯着她。
哪兒不正經了,他就是想看看她恢複女裝有多美。
許澄甯臉蛋微紅,她從沒碰過女裝,也不大好意思打扮,隻能正正經經對秦弗道:“先過了這一遭吧,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
“好吧。
”
他把甯王世子的信丢到火盆裡,這一次也不打算回信了,晾晾他。
“端王那邊如何?
”
“我已經讓陸欽鋒去了,如果不能阻止,殺掉也罷。
”
這也不是他狠心,實在這兩位王爺太礙事。
許澄甯點頭,剛要開口說話,門外單左道:“殿下,陸欽鋒有急報!
端王改變路線,強攻南地!
”
秦弗臉上浮現冷酷:“讓大家到前堂集合。
”
他的大後方就在南地,端王會突然放棄入赤葭,肯定是發現什麼了!
本來不想在他們身上耗費多的精神,但現在由不得他。
秦弗重新排布了前線的陣營,讓謝容钰領兵去襲殺端王。
“速戰速決,不必活捉,就地誅殺即可,端王一系不留活口。
”
秦弗說着,将一份輿圖遞給他。
謝容钰神色冷峻,不怒不喜:“是。
”
他戴上頭盔,剛騎上馬,陸欽鋒卻在此時匆匆趕回。
“殿下!
殿下!
”
“端王一系全軍覆沒,端王一箭穿心,已經斃命!
”
所有人都望過去,秦弗問:“誰做的?
”
陸欽鋒搖搖頭:“末将不知,末将趕到的時候,對戰已經結束,并未查到蛛絲馬迹。
”
是敵?
是友?
許澄甯暗忖,與端王對立,還不介意助秦弗一臂之力,難道是……
“報——”
“啟禀殿下,城外有兵馬,自稱是友軍!
”
許澄甯與秦弗對視一眼,一起走了出去。
登上城牆,隻見城外旌旗延展,雄兵列陣,耀武揚威。
軍前有幾個主将,其中一人黑馬紅披,身姿偉岸,儀表堂堂。
竟是壽王!
而他身邊的人,卻是高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