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都市言情 變身傾世長生仙,我以醫術救世人

第一卷:默認 第583章 戰火(上)

  兩年以後,乾元三十年三月十六,蘇家傳來噩耗,年過半百的蘇老爺子還是不行了。

  這道消息是蘇武傳達過來的,落到李幼白耳朵裡的時候,其實并沒有太過意外感覺。

  兩年前,她從水梁山回來,這位花甲老人就差不多是油盡燈枯的狀态,不過,當準确得知孫女蘇尚的成就時,滿是褶皺的臉上仍舊會露出欣慰的笑,點着頭說上幾句贊歎的話,然後又變成半睡半醒的狀态。

  今日蘇家與往常一樣在正常運作,平靜的外表下,内裡,隐約而起的波瀾早就在湧動着。

  要是說多年以前,李幼白親手搭救蘇老爺子之時是蘇家重新崛起之相,走到今天,等他老去的時候,膝下兒女,無論如何也都是無法展現他往日輝煌了的。

  蘇武作為大哥,理應是下一任蘇家的支柱,帶領族人繼續走向輝煌,然而,蘇老爺子對于蘇尚的偏愛讓他在蘇家内的位置被衆人排斥,直等到今天,在各種心情之下,埋藏在深處的,其實是能夠看出的欣喜。

  蘇老爺,這老東西終于要死了。

  李幼白乘坐九叔的馬車匆匆趕去,這日天光正好,中州的晚春還吹着些許寒涼的風,當她趕到蘇家大宅外時,悲戚的哭聲就從深院裡遠遠飄了過來,她理了理衣裝快步進去。

  穿過層層疊疊的房舍與院落後停步在一片竹林小院前,視線裡,蘇家族人幾乎都聚集在這裡,說話聲音不大,哭聲是從更裡邊的房屋傳來的,她來到時,二房三房那邊的人隻是瞥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反倒是旁系的族人對她點頭打了個招呼。

  蘇武見到李幼白到來三兩步迎上,開口就問:“你...告訴小尚了嗎?”

  “今年是她為任的第二年,我不想她分心,你們不說的話那她便不知道。”

  李幼白搖頭,她目光移向竹林小院的裡間,低聲問:“蘇爺爺他,如何?”

  “不說...也好。”

  蘇武歎息一聲,扭過頭也看向小院,言語裡滿是無奈與悲傷,“這兩年請了不少大夫幫忙調養,不過都沒有很好的效果,我爹他太倔了,大夫說...今天應該是他最後一天...”

  春風徐徐而來,刮動竹葉簌簌作響,李幼白沉默不語,隻是陪同這些說不上相熟的人等待最後一刻來臨,老人在生命的餘光裡交代着後事,直到叫起她的名字時,衆人目光變得怪異,紛紛朝她看過來,那之中,有種名叫厭惡的情緒被隐藏得極為精巧。

  李幼白跟随家仆踩着青石小路進去,蘇老爺子最後這兩年,偏愛住在自然僻靜之處,竹林幽深,行走不過片刻有餘,而等老人走到如今地位,卻是用了整整一輩子的時間。

  房間裡,老人聽到腳步緩緩過來,他睜開了疲倦的雙眼,喉嚨裡的空氣艱難滾動,聲音蒼老而冰冷,嘶啞而深沉。

  “水...”

  身邊立刻多了一隻做工精細的紫砂茶杯,裡邊盛滿尋常百姓難以望及的絕貴香茶。

  他擡起頭顱,推開了女子想要遞來水杯的手,自己摸起水杯倒進嘴裡,任憑那甘甜之水沾滿衣襟,許久,面色蓦然精神起來。

  “我操勞半生,從未想過,臨死前最後想見的,竟然是一個外人。”蘇老爺子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忽而笑說。

  李幼白凝視老人片刻,搖頭戳穿了對方的謊言,道:“倘若你真想見我,就不該在最後才與我見面。”

  蘇老爺子哈哈大笑幾聲,有那麼幾分暢快,止住笑聲,他方才變得肅穆起來,“能猜老夫為何要見你嗎?”

  “蘇尚。”李幼白道。

  “我死後,蘇家定會分崩離析,一家人到頭來變成幾家事,年輕時鐘愛權利名聲,學着那些人将生意做大,立起家族名望,武道之事,便在這些虛名裡慢慢被我忘記了...”

  蘇老爺子說着立起拐杖将自己的身子撐起從躺椅上下了地,無視掉李幼白上前攙扶的動作,他走出小房,站到門口前,晚春裡的竹葉在風中凋落,而他的聲音,卻格外的有着精神。

  “常言道,富不過三代,窮也不過三代,由此亦可窺見家國興衰,蘇家會有這天,老夫我亦是能夠窺見...咳咳咳...”

  蘇老爺子劇烈咳嗽幾聲,身子佝偻抖顫,聲音像是抽走了他的氣力,剛沒走幾步,就又不得不慢慢摸索着石階坐到地上。

  “窮不過三代,是因為他們别無選擇,無法生存而斷代,富不過三代,是因為财富輪回更疊,一山更有一山高,時長越久,便落成那凡人般,慢慢的,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幼白無法體會此等感受,她沒有子嗣,所以無法對家族體系感同身受,聽着老人的話,她最後也隻是問了句:“你還在擔心蘇家會落寞?”

  蘇老爺子緩緩搖頭,“哪有永恒不滅的王朝,又哪有永不衰落的士族,你我在這樣的世道裡,能做的隻有保全自身,你那樣的想法,依老夫隻見終究無法實現。”

  李幼白并未答話,事在人為,總不能因無法做到而放棄想法,心有志者,向來所行皆是難如登天之事。

  見她不言,老人并未在乎,摸索着手裡的拐杖,眼神裡渾濁的光芒落在這片竹林之中,聲音變低了,“老夫此生,未有做過驚天動地之事,拿下皇商,世人皆認為我是為了财名權利,可也就隻有我自己清楚,我這孫女,不喜武道,不喜商道又無才學,豈能在這樣的亂世裡平平穩穩行走下去...”

  “族裡的人,他們不滿老夫清清楚楚,一碗水端平,聽着很簡單,若你去做了就會發現,無論多麼工整的碗,多麼平穩的手,也無法端住這碗名叫人心的水...”

  “咳咳咳...”

  蘇老爺子低着頭劇烈咳嗽抽搐,吐出幾口血來,李幼白趕緊過去,天書之力躍出指尖點在老人背後,縱使如此偉力,在流入老人枯竭的身體之中,也已無濟于事。

  “家事,國事,我們蘇家亦如水中浮萍,朝廷的大浪打過來,哪怕乘着再大在結實的船照樣頃刻反覆,無人生還,老夫我操勞半生,給了他們機會,可他們還是嫌棄得到的還不夠多,财,權,這些小尚都并未真正擁有過,愛字太過沉重,她那性子,像級了她奶奶....咳咳...”

  老人漸漸變得語無倫次,猛然死死抓住李幼白的袖腕,喘息着,又帶着最後一絲清明,“我們刨了天下的根子,賺了百姓的性命,戰事結束,朝廷遲早要對我們動手,老夫是等不到了,你别讓小尚出頭,也别讓她染上壞名,你做的那些事情,想法...别讓小尚淌你的渾水,就讓她在...在朝廷的餘蔭下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度過此生...”

  ...

  春風裹着寒意掠過竹林,竹梢簌簌顫抖。

  殘葉旋落如碎紙,竹杆間漏下的光斑明明滅滅似将熄的燭火,聽着風鑽過竹縫時發出嗚咽般的嘶響,李幼白伸手覆上老人臉頰,輕輕合上他未閉的雙眼。

  老人的葬禮舉行在兩日之後,這樣一位人物病故,哪怕光是排場極大的葬禮就足夠人們議論上幾天,更别說他的身份了,外人如何猜測杜撰故事,也都影響不到蘇家即将要做的事情。

  蘇老爺子的生意逐年交由族人打理,各占一頭,在他死後,整個大宅是有些空落了,分家那天李幼白以女婿身份過去,根據老人遺囑,大頭分在二房與三房那邊,旁系也都得到了不少産業,而作為皇商,整個利潤,實際上還是落在蘇武在内的三名直系之上。

  作為大哥的蘇武,在蘇老爺子因被黑藤蘿纏身的那些年挑起大梁,生意上的事情他管得不算多,主要是穩住整個家族,等到蘇老爺子被李幼白救治後,有了老人家坐鎮,他才又重新做起生意,此時在與二房三房他們比,自然是不可能比過的。

  如今分家後拿到的産業很少,而皇商大頭,則是三人中最高,一人獨拿六份,二房三房共分兩份。

  就因為這事,蘇老爺子葬禮之後就着此事争吵了幾次,畢竟,皇商的大名冠在生意做得不行的大哥頭上,實在說不過去有損蘇家顔面。

  家族裡其他老人說不上話,真正大權就在這三人手上,這時候吵起來,就有點人走茶涼的味道了,再有名望的高門大戶終究也是凡人,避不開此等市儈之事。

  蘇武作為大哥,也自有心氣,他未有像兩位二弟那樣納妾,再娶,也不再生養,對于親爹遺留下來的産業,那自然是欣然接受好不退卻,與兩個弟弟争得面紅耳赤毫不退讓,最後不歡而散。

  頭七之後,李幼白去蘇家用膳,此時二房和三房已經帶人離開大宅自立門戶了,寬敞奢華的府邸之中,就剩蘇武和維持宅子日常運作的下人和幾個關系不錯的旁系。

  幾名小孩在寬闊的庭院裡打打鬧鬧,不用再拘束以往的禮儀,撞見李幼白進來,便會畢恭畢敬排隊站好叫上一聲先生。

  這些旁族,算是受過她恩惠的人。

  “不知能瞞小尚多久。”飯桌上蘇武飲着美酒,微醺開口。

  李幼白有一口沒一口的與老丈人對喝,“知曉是遲早的,能瞞一天是一天,等時間久了,淡了,自然就不會那麼悲傷了。”

  蘇武連連點頭搖頭晃腦,“是啊,時間久了就淡了,不知道過幾年不見,這黃毛丫頭還記不記得她老爹的樣子...”

  說罷,砰的一聲栽倒在酒桌上沉沉睡去,李幼白起身喚來下人,讓其扶回房間休息,幫忙打點宅邸瑣事以後她也搭乘九叔的馬車回去了。

  四月中旬,李幼白和林婉卿見面商讨合作上的事。

  自從兩年前她讓範海琴到泗水縣開辦工廠之後,又陸續接觸了幾個商人,林婉卿就是其一,以優待的形式提供福利,讓他們将商業帶到泗水縣去。

  林婉卿所代表的林家布行,可是順安城最大的布商,比範海琴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看不上那點優待,隻當是幫忙而已,在蘇尚建立泗水縣經濟之初,就差遣了些工人和技術過去,發展兩年,在一個小小的縣城内已經十分成熟了。

  因為這些商戶全都要在蘇尚的掌握之中,所以,每天的接觸少不了,李幼白偶爾會從旁邊幫襯着,減少蘇尚的負擔。

  今日見面以後,聊了點泗水縣的事情,話頭就轉移到北方戰局,林婉卿作為朝廷的内部核心人員,知道的比常人清晰得多,不至于聽民間流傳各種版本的假消息。

  秦國這支虎狼之師碰上有八方支持的魏國已經顯得捉襟見肘,多年前,魏國屯糧,将韓國推到前方消耗了不少秦軍的底蘊,那個時候,魏國就知道秦軍還會打過來,提前的布置如今讓秦軍撞上,像大浪打在不動如山的巨石上,水花四濺,秦軍肉眼可見的落不着好,但秦國終究有着一統天下之威能,魏國那邊,哪怕是提前準備又有各個反秦勢力加持,也還是打得比較狼狽,如今戰局更是焦灼不堪,反應到民間以後又拖得兩年,朝廷已經正在四處征兵了。

  “與秦軍對耗了幾年,魏國如今已經不再有什麼明顯的動作了,隻不過,那些反秦的門派勢力還活躍在戰場上,去年夏天,打退了幾次秦軍想要突襲的騎兵隊,帶頭将領名叫白燭葵,是個槍法如神的人物,那樣子的身手在軍陣上并沒有多大優勢,被道家和兵家輕松瓦解,反成重傷,小小阻礙了秦軍的攻勢,無論大小,總有勝負,現在就是僵持的局面未有大變,這不是朝廷想看到的...”

  風韻猶存的美貌婦人柔若無骨的坐在斜坐在塌上,年月在她臉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迹,體态妖娆,舉手擡眸間卻仍然叫人心生愛憐,那一絲惹人憐愛的魅氣,還是沒有被時間擊潰。

  李幼白沉吟說:“魏國這麼打,無非是想熬死朝廷。”

  “并非如此,魏國如今是甕中之鼈,可朝廷的手卻沒有以前長了,拿捏不住,很大方面,還是被東南倭寇給拖住分散了部分兵力,打到現在,隻蠶食了幾個不重要的空城。

  當然,這是我的看法,此次北伐,總決策被陰陽家的觀是音捏在手中,作為同出一門的道家以及善于用兵的兵家,兩邊真正意義上的交手還沒有,前段時間有消息說魏國最長隻能在堅持兩年,不知真假。”

  林婉卿說得慢條斯理并不上心,身在朝廷之中,她并沒有給人忠于朝廷的感覺。

  李幼白聞言當即錯愕,搖頭說:“再拖兩年,朝廷可就危急了,實話說,要是朝廷打不下來,你覺得會變成什麼樣子?”

  “反正不會亡國。”

  林婉卿意外的冷哼一聲,說得多了,她眼底流出困意,不願在與之談論戰事,從坐塌上慢慢起身,幽幽道:“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朝廷如今正在四處征兵,招募高手,你如今抛頭露臉的遲早會被看上。”

  時間來到年底,十二月下旬,這個時候,南方也已經入冬了,但也僅僅是冷,還未降下霜來。

  再過半個多月,乾元三十年就該過去了,水梁山的天空下,泗水縣内一片祥和熱鬧,曆經蘇尚兩年改制,發展,此處成了水梁山裡尋常百姓向往的樂土。

  長期陷入倭寇騷亂的東州沿海,以及西邊南州地區,被賊寇劫殺逃難過來的人不時出現,躲入泗水縣之後,生根發芽不再離開,使得兩年時間裡,安定祥和的小小的縣城人口增長速度極快。

  晴朗的冬日下,隻聽聞一聲炮竹炸開,孩童們嬉笑歡樂的聲音頓時傳開,然後有小女孩的哭聲響了起來,過路的行客往聲音源頭瞧上一眼,見到小女孩被炮竹吓得哭泣,惡作劇的男孩們四散跑開,也是樂得會心一笑。

  小女孩仰頭邊哭邊走回縣衙,不過片刻,穿着輕薄白絲裙袍的李幼白就從大門裡出來,見到哭泣的小女孩,趕忙過去輕輕把對方抱在自己胸襟坦蕩的懷裡。

  “乖,不哭不哭,姐姐懷裡有糖...”李幼白蹩腳的哄着小孩,伸手擦去臉上的淚漬,眼睛往街上看去,哪還見搗蛋的孩子。

  兩年前,發生在水龍崗和泗水縣的事,使得許多孩子都沒了爹娘,蘇尚見狀在李幼白的幫助下建了學堂,将孩子們安置在學堂中,用飯時間就到廠房這邊與大夥一起吃飯,休息時間也是和工人們住在一起,有人幫忙看着,也有先生管教。

  不過接觸的人多了,孩子們的心性難以固定,有的老實,有的調皮,像這種欺負小女孩的事情倒是常見得多。

  李幼白從懷裡摸出一顆奶糖,這是範海琴托人從外洋帶回來的,價格較為昂貴,平日裡難以見到,她在泗水縣裡待着沒啥事情可幹,沒事就幫忙看孩子,一來二去就愛上用這招哄小孩了。

  小女孩麻利的拆掉包裹糖心的白紙,三兩下塞進嘴中,哭聲立馬就止住,李幼白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小女孩的鼻子,感覺就是特意騙她吃糖才哭的,小小年紀,城府就那麼深了。

  内房之中,稍作休息的蘇尚出來透氣,兩年,教會她懂得了更多東西,臉上屬于少女的朝氣全然無蹤,烏黑的秀發上已經有了不少細膩的白絲,以前端莊秀雅的臉上,此時取而代之的,是沉穩與内斂的老辣之氣。

  她端着茶杯,隔着正堂,遠遠的,看到了站在門口處抱着孩子的相公,她停下腳步駐足,在對方臉上,她看到了些許生過孩子才有的母性,那樣的相公,倒是第一次見。

  蘇尚想着想着,臉上禁不住露出淡淡笑意,若是能一直在此任職,和相公待在此處,又有何種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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