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十裡儀仗準備妥當後,秦弗與西陵的使臣一起出京,期間他送走了輕裝簡行的壽王妃,然後繼續往西,在路上才收到雲九的信。
信使到了京城沒找到他,又往回走才追上來的,耽擱了些日子。
秦弗一看到許澄甯要去關外,失控地蹬了起來。
“世子殿下。
”
秦弗看向門外,看到端陽的婢女站在門口。
“世子殿下,郡主頭一回離家那麼遠,有點想念家人,您能去看看她嗎?
”
秦弗一頓,把書信收好,帶着滿腹思緒去了端陽的屋子。
端陽卸下了盛裝,穿了一身柔軟合體的常服,低眉斟茶。
“此一去,不知要何時才能見到長兄了。
”
是啊,山高路遠,去一趟不知要多久,路上會遇到什麼事?
她會不會不安全?
秦弗緊緊鎖着眉心。
“從小,長兄習六藝,端陽習八雅,你我都是沉默之人,疏于交集。
遠嫁能得長兄相送,端陽甚是歡欣。
”
秦弗肅着臉點點頭。
他得想個法子不露痕迹地離開,去西境看看她,否則實在不放心。
“以後我便是一個人在那邊了,月圓佳節,難免會思念親人,長兄可會挂念我?
”
小丫頭膽子太大了,等找到她,得狠狠斥她兩句。
兇她?
不行,舍不得。
秦弗拳頭抵在唇邊,牙齒啃磨骨節,狗抖水珠似地搖搖頭。
端陽郡主看着他肅然的臉,神色并無變化,又道:“以後再見長兄也是難了,長兄可有話對端陽說?
”
“話?
”
秦弗回過神來,想了想,道:“無論身在何處,都要好好過活。
時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
說完他起身離開。
端陽郡主看他離去,目光久久定在原處,眉宇之間,隐約有三分喜色。
烏丹王帳。
許澄甯盤腿坐在矮榻上剝蒜皮,烏珊蒙麗坐她旁邊,伸長了脖子看。
許澄甯剝出一瓣白嫩嫩的蒜,飛快塞進烏珊蒙麗的嘴裡。
烏珊蒙麗嚼了幾下後,驚恐地瞪大了眼。
許澄甯趕在她張口之前捂住了她的嘴。
“不許吐!
别忘了你是怎麼當上王的,你要對它心懷敬意,才能前途順遂。
”
烏珊蒙麗漂亮的臉都皺成一團了,苦巴巴地繼續嚼。
“味道太奇怪了,好辣……”
許澄甯沒良心地哈哈嘲笑,邊笑邊舉起一根烤得焦香的羊肋。
“來,吃口肉,吃完你就懂它的妙處了。
”
烏珊蒙麗咬了一口,皺着眉頭吃下去,許澄甯則是津津有味,一口肉就一口蒜地吃。
“王,撒那有行動了!
”
烏珊蒙麗聞言,猛地站起來,走近兩步。
“什麼動靜?
”
“撒那已趁夜襲擊了孟西,攻占了一片草場,孟西部落損失頗重。
”
孟西和卡術死後,他們的兒子接任了部落,都認定是撒那殺了人,但一開始礙于撒那勢力沒敢反目,待撒那吃了敗仗,他們立馬見風使舵,趁機攻占撒那的大營,正式與撒那反目。
但許澄甯覺得撒那與孟西畢竟也曾在一條船上謀害了烏丹王,如果這個時候烏丹立馬出手,撒那孟西極有可能還會再擰成一股繩,共同對抗烏丹。
所以她向烏珊蒙麗提議,做出烏丹青黃不接、消極避戰的假象,暗中使人挑撥撒那與孟西,等到兩個部落再無任何冰釋前嫌的可能,烏丹再個個擊破。
“我知道了,退下吧,繼續密切偵察。
”
“是。
”
烏珊蒙麗轉過身來,哭喪着臉。
“小甯子,我嘴好臭啊!
”
“習慣就好。
”
“哎呀,你也好臭啊……”
撒那與孟西關系已經徹底惡化,是時候輪到他們出手了。
烏珊蒙麗留在部落操練士兵,做戰前準備,許澄甯則再次出去借兵。
“甯兒,你還去找呼茲?
”韓策問道。
許澄甯搖搖頭:“人情用多了,關系就會僵了,呼茲不宜再找。
”
“那你想找誰?
”
“我啊,我要打通這條商路的最後一道關卡。
”
韓策想了想,不确定她說的是哪一部落。
許澄甯一笑:“鐵馬關守将,季少将軍,季連城。
”
“季連城?
”
韓策覺得懸,還有點尴尬。
“甯兒,咱們可是騙了他,綁了他的人,跑出來的。
”你怎麼還敢出現在他面前啊?
“因為我有理啊。
”許澄甯道,“表叔,我們都走到這了,外面的路通了,裡面的路沒通,難道以後每次出來都要綁他們一次?
該說的話得跟他說開,季少将軍的爹因為西戎挑釁落罪,最後還無辜身亡,我想他比誰都渴望改變邊關的現狀。
”
她想起出關那天,季連城四處搜捕的人犯,應當就是告發他爹的祁都尉的人。
季連城在試圖掌控整個鐵馬關,甚至說整個西北,試圖擺脫盤根錯節的官場控制。
“關外的部落,比起西戎雖小,但多個盟友便多條路,他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麼選。
”
韓策苦笑:“我是怕他把你抓起來關牢裡了。
”
“不會的。
”
韓策歎氣,道:“罷了,你要發瘋,表叔就陪你一起發瘋。
”
下定了主意,許澄甯便向烏珊蒙麗借了一隊人,加上她自己的人一起,往鐵馬關趕赴。
這一次越過撒那後,可以大大方方地經過部落的草原,夜裡還受到沿路部落的款待,不複之前飽經幹渴的辛苦。
鐵馬關。
季連城操練了一天士兵,扭着脖子回到營所,剛坐定,便聽見有人來敲門。
“少将軍,江副将出城巡視,帶回了幾個人,說恐怕要您親自見一見。
”
季連城一頓:“什麼人?
”
“屬下也不知,隻知道是兩個少年,和兩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
”
季連城心思微微一轉:“帶路。
”
他來到樓下,看見堂中一個身穿淺灰衣服的纖細身影微動,擡起了臉。
“季少将軍,好久不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