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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拂塵社

第一卿色 懶橘 5443 2025-01-13 10:35

  翌日起程回京。

  許澄甯今天格外規矩,老老實實坐在車裡,一直很安靜地看書,半點沒有往常的俏皮勁兒,惹得秦弗都多看了她幾眼。

  “今日怎麼了?
”秦弗掃過她手裡的書,“這本你看過了。

  許澄甯很正經:“回殿下,溫故而知新。

  然後又低頭繼續看。

  秦弗有點意外,按照以往,許澄甯肯定會說:“無聊,沒事做,沒東西吃,打發時間。

  什麼時候也學會說場面話了?

  “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正經?

  許澄甯道:“以往是我不懂事,以後我要當官,不能再像從前一樣了,插科打诨、尊卑不分要不得。

  “還有一年,急什麼?
這也沒有外人。

  許澄甯沒有答話,還是一本正經地繃着臉。

  這模樣也挺新鮮的。

  秦弗沒有刻意打破她,想看看她能堅持幾天。

  馬車駛進城門,許澄甯道:“殿下可否在此處放我下車?
我想買點書,然後回家。

  “去吧。

  許澄甯跳下了馬車,目送他們離開,自己背着小包袱去了書肆。

  書肆掌櫃已經對她很熟了,熱情喊道:“許狀元,有些日子沒見你了!

  許澄甯笑笑,眼睛很是清亮。

  “掌櫃的,有沒有來新書?

  “有!
就等着你呢!

  掌櫃立馬搬出一疊嶄新的書冊出來,把書頁一頁頁彈撥開,向她展示了下書名。

  “《孤野記》?

  許澄甯接過去,看了看作者,子雁君,她竟沒聽說過這個名号。

  “這是新出的書,文采斐然,情感動人,賣得可好了,國子監幾乎人手一本!
許狀元你看一眼便知值不值!

  許澄甯翻看了一下,原來是一本自傳,寫的是一個身世凄苦的書生十年寒窗,艱苦求學受盡白眼屢挫屢戰的故事。
文筆确然極好,字裡行間時而隐忍時而激烈的情感幾乎要迸發出來,很能與觀者情緒共鳴。

  但許澄甯沒想要。

  倒不是因為不好,而是她覺全書并無令人耳目一新的觀點想法,隻是不停地強調自己讀書生活十分艱難,而他喜歡讀書自樂不為身外之物所動。

  辛苦的故事還是留給不怎麼辛苦的人看吧,讀書上她也是吃過苦的,不必把這種經曆從書中再走一遭。

  “不必了,還有别的書嗎?

  她把書還了回去,掌櫃便又引她看了幾本。

  她并不知,就在書肆對面的摘星樓上,一群書生正在推杯換盞。

  “子雁君!
這杯我們敬你!

  形容體貌各異的書生紛紛站起,朝主位之人舉起酒盞。

  “不敢當不敢當!

  韋良義也站起來,回敬了一杯。

  冷酒入喉,書生意氣也從腹腔之中,一放而出。

  “子雁君,我們都是來自各地的白身書生,至今躊躇不得志。
一山更比一山高,無人賞識我們便也罷了,怎的連子雁君如此八鬥之才都被打壓?

  韋良義回味着酒中的苦味,歎出一口郁氣。

  “良義一無顯赫出身,二無出衆的樣貌,世間伯樂不常有,買椟還珠之人則比比皆是。
我是讀書人,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

  衆人贊道:“子雁君好風骨!

  當中一個吊梢眼的書生,衣着上明顯比其他人光鮮一些,他主動開口問道:“愚兄聽聞子雁君本是國子監為數不多的寒門子之一,本來前途大好,卻被人打壓得不能出頭,莫不是也與之有關?

  所有人都望過去,等着他給一個答複。

  韋良義閉眼,沉重地點點頭。

  “良義少不更事,處事沖動,因看不慣新科狀元的為人行徑,與之發生了沖突。
誰知那位許狀元早早傍上了權貴,對我懷恨在心,撺掇人斷了我前程,并屢屢妨礙我求學路。
良義無力可借,無勢可倚,隻能淪落至此。

  “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萬萬沒想到,許澄甯竟是如此卑鄙之人!

  “十四歲就中狀元,隻怕學會了讀書,沒學會做人!

  “沒那麼簡單,”有人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聞那許澄甯容貌昳麗,色比女子,且壽王府出入自如。
你們不要忘了,壽王世子可是在禮部當差的,科舉就握在他手裡!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紛紛問:“子雁君,這可是真的?

  韋良義想了下,點頭:“确實堪稱絕色。

  “讀書人靠美色服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世道亂了,奸滑之人上位,倒是我等勤勉讀書的始終無人賞識,壯志難酬!

  “諸位,我有一個提議。

  等所有人都看過來,吊梢眼道:“各位從天南海北而來,能相識便是有緣,不妨我們組一個學社,研學論政,轟轟烈烈,不怕别人看不見我們,各位意下如何?

  所有人相顧為難。

  “好是好,可是……”

  “銀錢的事,由我包了。

  吊梢眼名叫祝西高,其實是江南世家的遠親,家境優渥,同樣學識淵博,隻是受朝廷打壓世家波及,一直不能出仕。

  “怎能讓祝兄破費?
這不行!

  “各位多慮了,”祝西高道,“錢财乃身外之物,若能施以錢财大庇天下寒士,施展我等文人抱負,有何不可?
這也是祝某的一點私心。

  “祝兄高義!

  最後,韋良義在衆人的推舉下,親筆提下了學社的名字:

  拂塵社。

  他們拍手叫好之時,許澄甯從樓下路過,挾幾本書回了青石巷。

  李茹傍晚回來,看到許澄甯高興極了,一下子撲進她懷裡。

  “南哥哥!
我好多天沒見到你了!
我好想你啊!

  許澄甯輕輕拍她的後背,溫聲道:“我接下來幾天都待在家,不去衙門也不去壽王府啦。

  “我給你買了禮物,你來看看。

  禮物是把雕花木梳和幾支品相很不錯的花簪子,李茹對着鏡子戴了又戴,愛不釋手。

  許澄甯含笑看着她,笑意慢慢又淡了去,忽然叫她:“阿茹。

  “嗯?

  李茹回頭。

  許澄甯道:“我以後,還是當官好不好?

  “啊?

  李茹驚呆了。

  “南哥哥,為什麼呀?
你不是不喜歡嗎?

  “是不喜歡呀,”許澄甯溫聲道,“可世間能有幾個人永遠不做不喜歡的事呢?
阿茹你起早貪黑,難道是喜歡忙碌勞累嗎?
都是為了過活。

  “可世上還有好多可憐的人,可憐的女子,連維持生計的事他們都做不了。
我不做官,我能幫得了一個阿茹,卻幫不了千千萬萬個阿茹。

  “我想啊,我去當官,以後我替女子替更多苦命人做主,讓她們能有地方申冤,有事可做,有銀錢可拿,有書可讀,再也不會因為做生意、因為沒有家人父母、因為嫁不出去,随便被人欺負,被人看不起,以後她們還可以當首屈一指的大富商、大國匠、大文豪,與男子比肩,你說好不好?

  李茹聽了她的話,兩眼包着淚,走過去抱住了她的腰。

  “好……怎麼不好……南哥哥說什麼都是好的。

  她熱淚滲進許澄甯肩頭的衣服裡,“我隻是覺得,南哥哥,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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