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
許澄甯頓住腳步,重新轉過身,隻見端陽公主站了起來,面容很沉靜,好像沒有一絲不悅,甚至嘴角隐約有一絲極淡極淡的笑容。
“是端陽不懂事了,不該耽擱謝小姐,謝小姐可能原諒我這一回?”
麗妃看了看女兒,也彎起眉目,笑道:“今兒是本宮把端陽叫來的,沒想宮裡的奴才怠惰了,讓謝小姐等了這麼久,回頭本宮就把他們全杖殺了,謝小姐不要生氣可好?”
哦嚯。
許澄甯眉毛挑了起來。
她都這麼鬧了,故意惹這個高高在上的端陽公主生氣,這母女倆居然還能真的沉得下脾氣跟她道歉。
看來所圖非小哦。
許澄甯本想着,如果端陽沒有陰謀,那就直接激怒她,以後也不用與她虛以委蛇;如果有陰謀,端陽肯定不會就這麼輕易放她走。
一試就試出來了。
她倒要看看,這母女倆究竟意圖何在。
她揚起笑:“好啊。”
麗妃對幾個低位嫔妃道:“好了,我這不留你們了,你們回去吧。”
“是。”
幾個嫔妃低着頭告退,梁蕪也跟着出去,離開前朝許澄甯眯了眯眼,臉微不可見地左右搖了一下,一隻手拂了拂腰間的香囊,然後沉默地退了出去。
許澄甯注意到她拂香囊的動作,暗記在心裡。
“好了,本宮的書房空着,你們就在那上吧。”
麗妃笑眯眯的,隻是眼睛和嘴唇像從兩副面孔上拼湊起來的,笑得不大一樣。
許澄甯不動聲色,跟着宮女進了書房,端陽公主已經坐在了圈椅裡,手邊有一隻銅制的香爐袅袅升騰着煙氣,朦胧了她的面容,她慵懶地閉起了眼睛。
許澄甯見狀,也坐了下來,端陽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你果真是有恃無恐?”
許澄甯悠哉閉上了眼:“彼此彼此。”
端陽公主道:“嫁人還能休棄,你還沒嫁就已如此嚣張,就不怕嫁不成了?”
“就好像謝瓊韫一般,是嗎?”
許澄甯睜開眼,直直盯着端陽公主:“我聽說,謝允安之所以倒戈反目,是因為公主你?”
端陽公主頭一次正視她,眼裡是她看不懂的迷霧。
“是我。”她嘴角那一絲笑,變得有點詭異起來,“謝瓊韫不經玩,所以她跑了。”
不經玩?
聽起來,怎麼好像這位公主有什麼奇奇怪怪的癖好啊?
“所以,公主現在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
“你說呢?”
“我說呀,我是覺得公主太嚣張了些,你莫不是覺得我有個萬一,你哥哥還能偏着你不成?”
“他當然偏着我!”
突如其來一聲怒吼,許澄甯都吓了一跳。
她詫異地看過去,隻見端陽公主怒目圓睜,整個人好似一張拉滿的弓,繃得死緊。
一直以來,端陽公主在她眼裡一直都是寡言少語、懶散而驕矜的,許澄甯還從沒看過她如此怒發沖冠的樣子。
她剛剛說了什麼,讓端陽公主這麼失态?
許澄甯把兩句話在含在嘴裡琢磨了一下,好像根結在于秦弗。
“你為何覺得他會偏着你?他明明跟你不熟。”
許澄甯又試着激了一句,就見端陽公主神色更冷,好像她再說一句,她就要殺人了。
“你……”
許澄甯突然扶着額,昏昏沉沉地搖晃了一會兒,栽倒下去。
端陽公主身上陰沉沉的氣息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詭異無比的笑容。
她站起來,手裡拿起一方硯台,裙擺伏曳在花磚上,走到許澄甯跟前,擡手,慢慢地将硯中的墨傾倒在許澄甯的衣服上。
“帶下去吧。”
“是。”
兩個宮女把許澄甯架起,送進了一間宮室裡,放在床上。
“你給她換衣服。”
“好。”
一個宮女出去了,剩下一個宮女,見房門掩好,便伸手探向許澄甯的腰帶。
許澄甯倏地睜眼,快速捂住她的嘴,擡腿一蹬,人翻了過來,把宮女騎在身下。
“别出聲。”
許澄甯拿小刀抵在她頸邊,宮女驚恐地點點頭。
許澄甯扭頭看向旁邊疊好的彩色衣裳,隻覺香氣濃烈到令人頭昏,她一腳把衣服踹開,問道:“你們給我換衣服,是為了什麼?”
宮女小聲辯解:“謝、謝小姐,您衣服髒了,奴婢給您換新的。”
許澄甯笑了,拿刀拍了拍她的臉:“說實話,不然我給你換衣服。”
宮女都快哭了:“謝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我隻是聽大宮女吩咐的,把麗妃娘娘平常最喜歡的衣服熏上新的香,留着給您換上,其他奴婢不知道了。”
麗妃的衣服?
許澄甯看向地上那堆衣物,蹙起了眉頭。
為什麼要給她穿麗妃的衣服?
她時刻記着梁蕪做給看的動作,所以一進書房看到香爐她就警惕了,偷偷服下鐘白仞特制的清心丸,保持時刻清醒,隻是她沒想到,她裝暈之後,端陽公主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用硯台弄髒她的衣服。
她屬實看不明白了。
“那衣服上熏的香,是什麼香?”
宮女哭道:“奴婢真的不知道,隻知道聞了頭暈暈的,大宮女跟奴婢說,得蒙着濕帕去熏。”
一聽就不是什麼好的香。
許澄甯又要說話,剛剛出去的宮女急哄哄地推門闖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太子來了……”
她看到屋中情景,登時瞪大了眼。
許澄甯從床上下來,左右看了看,從宮女的衣服上割下一塊布,再從地上那堆彩色的衣服上割下一塊衣角包進去,揣在身上,然後把小刀重新插回發簪裡,閑庭信步走了出去。
秦弗不是一個人來的,崇元帝也在。
他負手冷着臉站在宮門口,麗妃點頭哈腰地在那解釋。
“太子别急,謝小姐剛給公主上了課,許是累了,上着上着就睡着了,現在在裡間休息呢,您要是不急,不如等她睡醒了再接她走。”
“本宮急。”秦弗冷冰冰的,“你再不把她請出來,本宮就闖進去了。”
麗妃急得滿頭大汗,端陽公主直直盯着秦弗道:“皇兄關心則亂了,皇宮内院,謝小姐能出什麼事?”
秦弗冷厲道:“她是朝廷命官,重任在身,而不是你可以随便召進宮陪玩陪侍的官眷,休得倚仗身份幹擾公務,即便你是公主也不能。”
端陽公主不說話了,隻是一個勁兒盯着他看。
許澄甯看秦弗把她們罵得差不多了,這才心情不錯地走出來。
“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