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反目的同時,是溫老太太一下子成了整個京城貴婦圈中的笑話。
原先在衆人面前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狼狽。
喬玉言将心比心,但凡一個正常的女子,大約都沒有辦法忍受這樣的羞辱。
“溫老太爺在那女子面前,完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對家中的妻兒也漸漸冷落起來,甚至經常在外留宿不回。
”
徐氏想起當初老太太說起此事時,臉上的同情,悠悠地歎了口氣,“後來溫老太太倒是退步了,說接受那女子過門,讓孩子也能上家譜,誰知溫老太爺竟沒有同意。
”
“這是為何?
”
喬玉言不解,若是不能過門,孩子不能上家譜,那就會被人稱作野種,難道那女子竟然不為了孩子考慮嗎?
她心裡立刻轉起另一個念頭,這個女子就是溫叔叔的母親?
那他小時候到底經曆過什麼樣的事情啊!
“是那女子不肯進門,她其實也是好人家的女兒,不過是家道中落,遇到溫老太爺剛好搭救了一把,又一起相處了一段時間,生出的感情,也不知道是從哪兒聽說,大戶人家的内宅十分可怕。
那女子并沒有什麼遠見,就是擔心自己的孩子進了門之後會被欺負,所以說甯願一輩子見不得光,也好過丢了性命。
”
徐氏便諷刺了一句,“溫老太太便是性格再不好,從前夫妻二人也是舉案齊眉過的,如今溫老太爺竟然信不過她,不叫那女子進門,溫老太太能有多受傷,想一想也就知道了。
”
想到溫老太太那張有些兇相的臉,喬玉言有些難以置信她竟然在年輕的時候遭遇過這些。
“那後來呢?
”
“後來那女子無緣無故地暴斃了,其實也沒有過多久,就一二個月間。
”
“啊?
”
徐氏又長長地歎了口氣,“若非從前咱們倆家來往密切,溫老太爺心裡的苦悶都會與你祖父說,咱們家也未必能知道得那樣詳細。
溫老太爺是真的喜歡那個女子,結果佳人慘死,還是在說了那一番話之後,他自然就懷疑自己的家裡的妻子,可溫老太太是三書六禮明媒正娶來的,且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又沒有證據,也就隻能這樣不了了之。
不過,他立刻就找了幾個心腹将孩子送走了,然後以他生母已經過世,不能叫血脈流落在外的說法,給他上了家譜。
”
喬玉言這才想起端午節那日,溫停淵聽說她遇到溫家人時說的話來。
“你不喜歡溫家?
剛好,我也不喜歡。
”
他何止不喜歡,估計是恨的吧!
溫家對他來說,那是殺母仇人,怎麼可能會喜歡呢?
但是……
悶着頭回去的路上,喬玉言忽然腳步一頓!
但是前世溫停淵并沒有找溫家報仇,相反,他還徹底地成了溫家的一份子,成了溫家的頂梁柱。
就是溫老太太,提起他的時候,也完全看不出這些陳年舊事的痕迹。
莫非……
按照母親的說法,溫老太爺後面并沒有追究那位外室的死因,這件事情其實根本就成了一樁無頭公案,會不會說,其實溫老太太根本就不是兇手。
要不然,以後來溫六爺的地位和能力,要查出當年的事情可能會很困難,但卻絕對不會辦不到。
若是溫老太太當真是殺人兇手的話,他怎麼可能還會讓溫家借他的勢?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查明了真相,其實當時的事情并非是溫老太太所為。
想到此節,她心裡忽然松了一口氣。
也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得知了溫停淵的身世之後,她心裡一直猶如壓了一塊巨石似的。
他那沉重的身世,仿佛是直接落在了她身上。
若他母親并非死于謀殺,似乎相對來說,好接受一些。
喬玉言心裡想着事兒,不提防前頭兩個人正走過來,忽然聽到一聲冷笑。
擡眼就看到喬玉甯正扶着晨星的手背着夕陽而來。
陽光在她背後鑲了一層金光,她的臉隐在了光影之後,叫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直到走得近了,那眼中的憤恨才叫她看了個清楚。
喬玉言看了一眼還挂在天邊,黃澄澄鹹鴨蛋似的日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是今日車夫的腳程變快了?
還是二妹妹對庵裡那一套越發熟練了?
似乎比平日裡來得早了不少。
”
喬玉甯卻冷哼了一聲,“長姐如今可真是得意了。
”
聽到這話,喬玉言的笑容便燦爛了起來,“我有什麼好得意的,這不是一日到頭的都在忙活呢嗎?
二妹妹才是,日日都可以出去遊山玩水。
”
喬玉甯聽不得她這含沙射影的話,直直的目光冷冷地掃了她一眼,立刻就走。
卻聽到背後又幽幽地來了一句,“唉,你如今不得空,今兒溫家姐姐還問起你來呢!
她還是那般熱心,對你十分牽挂。
”
喬玉甯腳步一頓,再要轉身問她,對方卻已經走了。
晨星悄悄地打量了她一眼,想了想才道:“姑娘何必受她轄制,今日宋家的宴會,袁姑娘也是去了的,回頭問問她不就好了?
”
喬玉甯聞言點了點頭,便仍舊往芙蓉館去,隻是臉上猶自不太開心。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家裡那個老虔婆就完全轉了性子,得空就往外跑,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喬玉言的親事。
說起來是不偏不倚,實際上還不是嫡庶有别?
怎麼從來不見她為自己綢缪一二?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今日宋家的宴會。
她何嘗不知道宋家的地位,又何嘗不知道兩家之間的關系,可是從前老太太不開口,誰敢貿貿然跟宋家來往呢?
說來說去,還是覺得她不配嫁到宋家去,如今喬玉言難道就配了麼?
她除了那張臉,究竟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
偏心就是偏心!
心裡想着事兒,扶着晨星胳膊的手便不由自主地收緊了,特意留長的指甲深深地掐到對方的肉裡,卻絲毫不知。
晨星疼得額頭爆汗,卻不敢多吭一聲,隻咬牙忍着,眼看着到了芙蓉館才輕輕出聲提醒,“姑娘,到了。
”
見着芙蓉館的牌匾,喬玉甯立刻換了一副表情,乖巧伶俐,卻又不失疲憊,想了想,又撥了撥頭發,做出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來,才擡腳跨進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