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孫縣令帶着人煮着骨頭,那頭付拾一就順理成章提出來:“我先回去,明天再過來。
”
孫縣令頓時就警惕起來,好似腦袋上豎起了警覺的天線:“依我看,付小娘子還是在這裡歇一歇罷。
路途遙遠,騎馬也累啊——至于家裡人那邊,叫人過去通知一聲就是。
也省得明天再來折騰。
”
孫縣令屬下也是連聲附和,不住勸說。
付拾一隐蔽的揉了揉自己的老腰,有那麼一丢丢心動。
方良立刻在旁邊提醒:“郎君還在家等着小娘子呢。
”
付拾一就咳嗽一聲,義正言辭道:“家中人擔憂,我實在是不敢久留。
”
孫縣令做出了最後的掙紮:“既然這樣,那付小娘子吃點東西再走吧。
不然我于心不安。
”
他說完後,又補充一句:“煮了點街上買的臘肉。
我們本地的臘肉,也是很有名的。
”
付拾一猶豫三秒鐘:“那我能帶走點嗎?
”
好東西,不帶回去給李長博嘗一嘗,想想都覺得不應該。
孫縣令微微一愣,大概沒有見過如此又吃又拿的行徑,不過答應得還是很痛快。
付拾一美滋滋的跟着孫縣令去吃飯。
方良警惕的跟上,總覺得這個孫縣令不是什麼好人。
孫縣令不隻是叫人煮了臘肉,其實是準備了一桌席面。
上了飯桌,孫縣令就端起酒杯來,扭扭捏捏提出了個不情之請:“我早就聽聞付小娘子的大名,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得見,我……”
“等等。
”付拾一神色古怪的打斷了他,然後站起身,仔細的去瞧那個臘肉。
臘肉肥瘦均勻,肉質呈現出一種漂亮的紋理。
關鍵的是,皮還挺薄的——
孫縣令被付拾一這個舉動給搞蒙了:“付小娘子這是怎麼了?
”
聽聞付小娘子熱愛珍馐美食,孫縣令雖然打算投其所好,但是還真沒見過這個場景。
他腦子裡都震驚了:難道付小娘子見到了美食,就是如此狀态?
孫縣令還沒回過神來,付拾一就已是端起了那盤肉,用一種極度微妙的語氣,問道:“這個肉是在哪裡買的?
你們吃過了嗎?
口感如何?
”
孫縣令立刻洋洋灑灑介紹起來:“就是街上買的,據說這個肉不是一般的肉,所以格外細嫩!
吃過的人都說比尋常肉好吃,口感更是無與倫比!
”
“那你們都吃過了?
”付拾一的神色和語氣更加古怪微妙起來。
孫縣令一愣,種感覺哪裡怪怪的,最後就說了實話:“就買到這麼一塊,沒舍得吃,想着留給付小娘子您。
”
付拾一用悲憫的目光看他:“你會為你的正确決定感到萬分慶幸。
”
孫縣令:?
?
?
總覺得好像是哪裡不太對勁的樣子?
!
不過下一刻,孫縣令就知道為什麼付拾一這麼說了。
付拾一端着那一盤香噴噴的臘肉,語氣沉凝:“孫縣令,準備好,調查命案吧。
”
孫縣令一愣。
等到腦子裡反應過來之後,他盯着付拾一手上那一盤冒着油光,看上去分外誘人的臘肉,就開始止不住的幹嘔。
并且臉色也變得極度蒼白。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付拾一,帶着一絲絲的僥幸,希望這就是個玩笑。
然而付拾一的表情,卻是認真而又憐憫的。
這個消息如同長了飛毛腿一樣,迅速的傳播開來。
聽聞真相的大家,紛紛開始幹嘔和罵娘。
而廚房的廚子,聽說直接吐了個天昏地暗,扶着牆根本直不起腰來,直到膽汁都吐出來了,也不見絲毫好轉。
孫縣令慘白着臉,問:“付小娘子,你确定——”
“嗯。
”付拾一直接用一個音節,成功的回答了孫縣令問不出口的話。
不過孫縣令還是挺堅強的。
因為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帶着一絲絲的期頤問:“付小娘子怎麼看出來的?
會不會是看錯了?
”
“你看皮。
”付拾一将那盤油光油光,散發着誘人味道的臘肉往孫縣令面前一送,讓他仔細看那個肉:“你看皮上的毛孔。
豬毛不是這樣的。
這樣的毛孔,是人的。
”
“豬毛硬,而且粗,毛孔也少,更加粗大明顯,皮也會更厚一些。
你在看這一盤肉,皮質細膩,幾乎看不見毛孔,仔細看,才能看出一點細小絨毛。
而且皮更薄一些。
”
“再看脂肪的分布。
豬肉皮下脂肪層會更厚實一些,但是人的脂肪層看似薄,可肉裡的脂肪分布卻更多。
”
付拾一内心忍不住吐槽一句:豬的體脂率不足百分之十幾而已,可是女人的體脂率卻要高達百分之二十五才算達标,否則就會影響正常的内分泌,甚至影響健康……這怎麼比?
孫縣令一愣一愣的聽着付拾一的分析,表情漸漸絕望。
方良在旁邊強忍着幹嘔看着,總覺得下一刻孫縣令就要哭出來。
想想,孫縣令還是有資格哭的。
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屍,一個沒有任何進展的失蹤案,現在再加上這麼一個分屍案——
方良同情的勸了一句:“孫縣令,挺住啊。
”
孫縣令身體晃了晃,一時之間沒了反應,神色都是恍惚的。
良久,他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這到底是怎麼了?
”
往年一年到頭也不見得有個命案,可今天倒好,居然連着出三個。
付拾一低頭看着那盤肉,悄悄咽下去一口口水。
想了想,就吩咐方良:“這次案子挺厲害的,要不還是去把李縣令叫來吧。
”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同理,獨惡心不如衆惡心。
同甘共苦的精神,應當發揚光大。
孫縣令這一刻,宛如看到了救星:“對對對,請李縣令過來!
李縣令舉世無雙,連環殺人案都能破,更何況這種小案子?
”
付拾一無情的戳破了孫縣令的美好期望;“李縣令就是來看熱鬧的,縣令還是你的。
再說了,李縣令又不能承擔責任,更不能替你年底考核。
”
孫縣令捂着心口踉跄,不敢置信的看着付拾一,這一刻,忽然後悔。
馬牡丹這個時候恰到好處問了句:“那還吃飯嗎?
”
付拾一惋惜的看一眼那些菜:“都是一個鍋裡出來的,還是别吃了。
能講究一下時候,盡力講究一下。
”
衆人不約而同腦子裡浮出一個問号:那不能講究的時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