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已經三年沒有休假了，這一次假期有三個月。

　　回去的時候，他們的行李大包小包的，堆成了一堆。

　　大多數都是孫喜鳳這一年來收集的各種東西。

　　秦衍找來了三個大麻袋，把能塞的東西全都塞進麻袋裡。

　　東西雖然多，不過有曾三強幫忙，也用不著林宛紓拎。

　　孫喜鳳一手牽著苗苗，一手拎著自己的衣服，林宛紓則隻負責背恆恆一個。

　　恆恆現在已經三個多月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很是靈活。

　　第一次坐火車，他對什麼都好奇。

　　小腦袋一會看看這邊，一會看看那邊，忙活得不行。

　　苗苗背上也背著一個小背包，背包裡面全是其他哥哥姐姐送給她的玩具和零食。

　　苗苗雖然已經是第四次坐火車了，可她依舊對什麼都好奇。

　　一邊牽著孫喜鳳的手蹦蹦跳跳的，她一邊問東問西。

　　秦衍是算著時間出門的，到了火車站，隻等了一個小時，火車就來了。

　　他們買的是軟卧票，三個大人三張床，林宛紓和孫喜鳳兩人帶娃睡下鋪，秦衍睡上鋪，還剩下一張床鋪也沒空著，一個年輕的男同志早早就躺在了上面。

　　看到一下子進來這麼多人，他神色還有些拘謹。

　　孫喜鳳最是熱心不過，安頓好以後，就拉著小夥聊了起來。

　　車子開出沒多久，她就將人家是哪裡人，要去什麼地方，做什麼工作的都給探了個清清楚楚。甚至聊到最後還問人家有沒有對象。

　　直把小夥子問得臉都快要冒煙了。

　　秦衍在床鋪上鋪了一塊墊子，林宛紓解開背帶，把恆恆放了下來。

　　小傢夥剛下來，就靈活的翻了個身，趴在床鋪上，頭擡得高高的，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

　　苗苗見弟弟下來了，也把鞋子一脫一甩，就爬到了林宛紓這邊的床鋪上。

　　好在軟卧的床鋪足夠大，兩個大人坐在邊上，兩個小孩在裡頭也不嫌擠。

　　苗苗一上來，也學著恆恆的樣子，趴在他面前「弟弟」「弟弟」的喊著。

　　恆恆看到姐姐也很開心，嘴裡「咿咿哦哦」的，兩姐弟有問有答。

　　對面上鋪的小夥子被孫喜鳳問得招架不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躲人，就下床鋪出去了。

　　人都沒在卡位裡了，孫喜鳳還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多好的小夥啊，可惜遠了點，不然我高低也要給他做個媒。」

　　林宛紓有些哭笑不得。

　　「媽，這媒哪能隨便做啊。」

　　人家一看就是個家境不錯，還有知識有文化的，她上哪去認識條件相當的女孩子？

　　畢竟能買到軟卧車票的，能是普通人？

　　聞言，孫喜鳳尷尬的笑了笑，

　　「呵呵呵，我就隨便說說。」

　　老話都說什麼鍋配什麼蓋，她認識的女孩都是鄉下的，的確也配不上人家。

　　婆媳倆聊了一會，秦衍就出去裝熱水了。

　　火車哐當哐當的慢悠悠開著，林宛紓撐著下巴有些怔怔的看著窗外。

　　上輩子她在紅星大隊待的時間很長，八五年以後才搬進城裡。

　　後來因為工作忙的原因，她也很少再回到隊裡。

　　而重生回來以後，她都沒在隊裡待上一天，直接就來了嵐縣。

　　大概是重生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現在要回到那個闊別已久的地方，她心情莫名的就有些複雜。

　　正發著呆，忽地，一個小爪子拉住了她的衣服。

　　林宛紓轉過頭去，就看到恆恆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翻過身躺倒在她旁邊。

　　兩條小胖腿蹬啊蹬的，小手還拽著她的衣服想要往嘴巴裡塞。

　　「怎麼了？恆恆是肚子餓了？」

　　林宛紓一邊說著，一邊抱起小傢夥。

　　奶娃一到她的懷裡，小腦袋就直往她胸口拱，嘴裡還「哦哦哦」的叫著。

　　果然是餓了。

　　他還小，每天除了喝奶還是喝奶，根本不頂餓，剛才在車站隻換了尿片，沒餵奶，現在算算時間應該也是餓了。

　　隻是這裡畢竟是公共場合，還有一個男同志隨時可能進來，林宛紓做不到當眾撩起衣服奶孩子。

　　正想找件外套遮擋一下喂時，秦衍就回來了。

　　大概是看到恆恆正在扯她的衣服，男人快步走了過來。

　　「我剛才接熱水的時候順便把奶瓶洗乾淨了，你先哄他一下，我沖點奶粉。」

　　說著，他拿出放在桌子底下的袋子，一打開，裡面赫然裝著七八袋奶粉！

　　林宛紓：……

　　他是什麼時候裝的奶粉？她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孫喜鳳見兒子竟然拎了這麼多奶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宛紓現在放假了，直接餵奶就行了，哪裡用得著帶這麼多奶粉？」

　　這裡不得好幾十塊錢？真是太浪費了。

　　不能想，一想她就感覺肉疼得不行。

　　「奶粉營養成分好，孩子吃了會更聰明。」

　　秦衍一邊熟練的沖奶，一邊認真地說道。

　　孫喜鳳一聽有營養，能讓孩子變聰明，頓時就沒話說了。

　　沒別的，因為自家這個小孫子的確比她見過的小孩都要機靈。

　　剛出生的時候，自己奶粉喂少了，孫子還是早早就睜開了眼睛。

　　村裡面的孩子哪個不是三天以後才睜眼的？

　　有些遲的一個星期都是正常的。

　　後來，她嚴格按照配比來餵奶粉，他就跟吹氣球一樣，一下子就長的白白嫩嫩的。

　　現在三個多月了，你跟他說話，他還能回應。

　　村裡面的孩子，哪有這麼聰的？

　　可見這個奶粉餵養，是真的比母乳要好。

　　林宛紓看到秦衍一本正經的把自家婆婆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頓時又好氣又好笑。

　　不過看到婆婆沒再糾結奶粉的事，她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

　　說實話，她和婆婆相處得這麼好，其實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勞。

　　無論什麼時候，隻要婆婆對她提出質疑，秦衍總能毫不猶豫的替她扛下所有的鍋，回頭再兩邊安撫。

　　這也是為什麼她和婆婆住了一年多，卻一點矛盾都沒有的原因。

　　一路上，林宛紓沒有機會餵過一次奶。

　　秦衍似乎是鐵了心不讓奶娃喝母乳了，每次隻要恆恆一哭，他總能不厭其煩的從上鋪下來，去接開水、沖奶粉。

　　林宛紓都要怕他累著了。

　　可顯然她是多慮了，連續坐兩天兩夜的火車，中途還換了一次車，林宛紓都要吃不消了，結果他看起來還神采奕奕的。

　　不服不行！

　　火車早上七點到達陵縣，剛下車，一陣寒風吹來，林宛紓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習慣了雲省的氣候，回到老家可真冷啊！

　　陵縣屬於中部地區，不南不北的，恰好天剛下過雨，寒風夾雜著濕氣吹來，彷彿像是能冷到骨縫裡去似的。

　　即便林婉舒已經穿了一件軍大衣，還是被吹得臉頰生疼。

　　旁邊那些衣著沒有這麼厚實的人，更是牙齒咬得咯咯響，被冷風吹得直打哆嗦。

　　看到她有軍大衣，來來往往的人都忍不住投來羨慕的眼神。

　　軍大衣不僅保暖還有面子，誰不想要一件啊？

　　林宛紓背著恆恆牽著苗苗先下的車，秦衍和孫喜鳳兩人負責拿行李。

　　大概是因為快要過年的原因，車站的人實在太多了。

　　有下車的也有上車的，一眼望去烏壓壓的一片全是人。

　　好在秦衍兩人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把行李都拎了下來。

　　秦衍拎的兩袋是特產，一袋差不多就有一百來斤了。

　　孫喜鳳一手拎著一個輕一點的麻袋，另一個手則拎著兩個小袋子。

　　下了火車以後，他們就隨著人流一點點往火車站外挪。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秦華激動的聲音傳來。

　　「媽，阿衍！這裡！」

　　看到遠處那個使勁揮舞著手的大兒子，孫喜鳳也是激動的不行。

　　要不是前面人多，她都恨不能飛過去了。

　　好不容易終於擠出去了，孫喜鳳拉著秦華的手就是一頓詢問家裡的情況。

　　秦華也沒有不耐煩，都一一的回應了，好不容易說完，他馬上就去看林宛紓背著的小奶娃。

　　「這就是屹恆吧？」

　　血緣關係就是這麼奇妙，雖然隻是侄子，可秦華一看到小恆恆，心底就止不住地湧起一股喜愛之情。

　　不愧是他們老秦家的種，長的可真精神！

　　「對，大哥，這就是屹恆。」林宛紓笑眯眯的說完，又將小傢夥的腦袋轉向秦華，並朝他介紹道：「恆恆，這是你的大伯哦，來跟大伯打個招呼。」

　　恆恆被一件厚厚的棉衣裹著，頭上還戴了一頂毛線帽，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

　　對於媽媽的話，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他兩隻小腳腳蹬了蹬，嘴裡咿呀了一聲，看著倒真的像是在打招呼一樣。

　　秦華見了，又驚又喜。

　　「哎喲，這小子可真機靈，這麼小點就聽得懂大人的話了？」

　　這年代連飯都吃不飽，就別提什麼營養不營養的了。

　　小孩出生之所以睜不開眼睛，純粹就是營養不夠的原因。

　　婦女吃的東西也沒營養，給孩子喂的奶水又能好得到哪裡去？

　　而恆恆在林宛紓的肚子裡，不僅吸收了足夠的營養，還每天能喝到靈泉水，自然看起來聰明又機靈了。

　　「那可不？咱家恆恆以後肯定是有大出息的！」

　　對於這個小孫子，孫喜鳳那是一百個喜愛。

　　不僅僅是因為他長得好，更多的是他不同於其他小孩的聰敏。

　　聽到孫喜鳳這話，秦華心裡頭不僅沒有酸醋，還一臉樂呵的說道：「嘿！這話我信，一看屹恆這面相，以後指定不簡單。」

　　對於他來說，不管是兒子還是侄子，隻要以後有本事，那都是他們老秦家的驕傲。

　　秦衍見他們再誇下去要沒完沒了了，就出聲道：「先回去再說。」

　　別把他媳婦閨女給凍到了。

　　小苗苗在下車之前已經被林宛紓穿成了個小圓球，這會冷是不冷了，就是行動有點不方便。

　　大人說的話她聽不懂，就好奇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秦華聽了這話，就趕忙說道：「哦對對對，先回去再說，這鬼天實在太冷了。」

　　說著，他就拎起地上的麻袋，在前面引路。

　　「王順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王順就是村裡的拖拉機手，之前也是他送林宛紓來這裡坐火車的。

　　行李被秦華拎走了，孫喜鳳兩手空空的，乾脆就將苗苗抱了起來。

　　一行人就跟著秦華一路往火車站外面走。

　　火車站外頭依舊是一片光禿禿的，夏天還有些許野草，冬天就什麼也沒有了。

　　空地上停著好幾輛拖拉機，還有不少自行車，一看就知道也是來接人的。

　　那輛停在最後邊的車子旁站著的人，不是王順又是誰。

　　看到他們出來了，王順趕忙小碎步跑了過來。

　　「秦二哥，你回來了！」

　　兩隻手搓了搓，他有些靦腆的打了個招呼。

　　沒有辦法，雖然都是同個大隊的，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可秦衍現在出息了，站在他面前，他就莫名有些局促的感覺。

　　然而，出乎林宛紓意料的是，一向高冷不怎麼愛說話了秦衍，在聽到王順的話後，倒是露出了個溫和的笑。

　　「嗯，回來過個年。」

　　看到他笑容這麼親切，王順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欸欸！回來好，回來過年才有意思。」

　　他已經三年沒回來了，聽說現在都升為副團長了。

　　那可是副團長啊！他們普通人連鎮書記的面都見不到，更別提更高級別的官了。

　　一想到自己小時候沒少跟他玩，王順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兩人寒暄了幾句，王順就幫著把行李搬上拖拉機。

　　拖拉機後面是沒有篷布的，就隻靠著駕駛室背面那一塊擋闆擋風。

　　秦衍把軟的那個麻袋放在擋闆後，再扶著林宛紓母子三個和孫喜鳳坐下。

　　他和秦華就分別坐在拖拉機兩側的位置上。

　　秦華挨著孫喜鳳，一隻手拉著她的胳膊，避免她坐不穩被甩出去。

　　秦衍不僅扶著林宛紓，還伸出自己的長腿，將母子三個牢牢的護在了小小的一方角落。

　　王順看到幾人坐穩了以後，這才拿起搖把將拖拉機給啟動了。

　　鐵疙瘩發出轟隆隆的咆哮聲，林宛紓以為恆恆會害怕，正想捂住他的耳朵，卻見小傢夥歡快的蹬了蹬腿，一臉興奮的樣子。

　　小苗苗大概是坐火車累了，兩隻手抱著爸爸的腿，小腦袋挨著林宛紓，一臉昏昏欲睡。

　　林宛紓的軍大衣是沒有扣起來的，看到苗苗想睡覺，就將軍大衣張開，將她蓋了個嚴嚴實實。

　　拖拉機噠噠噠的行駛在蜿蜒的泥路上。

　　完全沒有一點減震功能的車子，哪怕是碰到一點點小坎，都能將人甩得飛起。

　　也幸好有秦衍護著，她才能安安穩穩的坐著。

　　不過這個天著實太冷了，哪怕是穿著嚴嚴實實的，寒風卻依舊能找到縫隙鑽進來。

　　吹得人忍不住瑟瑟發抖。

　　秦衍見了，心疼得不行，就俯過身去，將她抱在懷裡。

　　這樣的大冷天，在車上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也不知道開了多久，忽然，拖拉機停了下來。

　　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王大哥，我也要回大隊，你帶我一程吧。」

　　是何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