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先生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顯然是對柳家的人和事根本就不想發表評論了。
柳家人來得及快,但是最先到的卻是柳家的三公子,也就是朔陽郡主的丈夫。
這柳三公子已經年近三十,比起柳浮雲的沉靜端肅,他卻顯得要浮躁許多。
常年養尊處優和聲色犬馬,讓他看上去倒像已經三十五六。
眉目間帶著一股驕橫之氣,殺到跟前掃了一眼眾人才去看地上的朔陽郡主,吐出口的話卻讓人再一次大吃一驚,“三弟,這個女人是怎麽回事?
這不是故意丟咱們柳家的臉麽?
還不讓人將她拉回去埋了!
真是晦氣!
”
他身上還帶著濃重的脂粉和酒氣,不用猜都能知道這是從哪兒來得。
曹老大人氣得不輕,“放肆!
這…這是皇室郡主……”
柳三公子全然不放在眼力,傲然道:“郡主又怎麽樣?
進了我柳家的門就是我柳家的人!
這賤人……”
“三哥!
”柳浮雲神色疲憊地打算了柳三公子的話,沉聲道:“我已經讓人去準備了,馬上就送三嫂回府。
”
柳三公子皺眉,看著柳浮雲有些不滿地道:“老十三,你覺得咱們柳家不夠丟臉?
磨磨唧唧地在這裡讓人看笑話不成?
來人!
擡走!
直接拉出去埋了,這種敗壞夫家名聲的女人,休想入我柳家祖墳!
”
“柳三公子!
”單老大人也看不下去,沉聲道:“此事不妥!
郡主的後事,當由禮部處理。
”
柳三公子不屑地嗤笑一聲,道:“什麽郡主?
姑母說他是郡主她才是郡主,姑母說她不是,她就什麽都不是!
”見柳浮雲還想要說話,柳三公子先下手為強,“老十三,這是你三哥我的家事,輪不到你開口!
”
朝著跟在身後的下人揮揮手道:“擡走擡走!
”又警告地看向在場的人,“今天的事情,誰敢傳出去敗壞我柳家的名聲,別怪本公子不客氣!
”
幾個人聽了柳三公子的命令,連忙上前毫不憐惜的擡起朔陽郡主的遺體就要往外走。
武寧郡主被推到了一邊,紅著眼睛跺了跺腳,衝上前去將一張帕子蓋在了朔陽郡主的臉上,方才眼睜睜地看著朔陽郡主被擡走。
聽著身後刻意壓低了聲音的議論紛紛,柳浮雲閉了閉眼無聲地歎了口氣。
原本熱熱鬧鬧的一場比試,最後卻以一條人命的結束而收場。
原本乘興而來的看客們出門的時候臉色都有些不好看,神色和心情一樣的壓抑。
看著眾人漸漸閃去,陸離和曹修文送氣得不輕的曹老大人回去,離去前陸離朝著謝安瀾的方向看了一眼。
謝安瀾朝他微微挑眉,示意讓他盡管去。
謝安瀾看著高裴離去的背影,道:“那位就是高少將軍?
”
穆翎點頭,問道:“如何?
”
謝安瀾讚道:“少年英雄當如是。
”高裴方才掠出救人的那一手輕功十分不錯,讓謝安瀾又是讚賞又是羨慕。
如果她有高裴那樣的輕功的話,或許救下朔陽郡主的機會還要大一些,畢竟她離得這樣近。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她不會輕功,更不可能片刻間跨過五六行桌椅衝到樓下去接住朔陽郡主。
“高少將軍好像受傷了。
”謝安瀾遲疑了一下,道。
穆翎有些意外地看向她,謝安瀾指了指遠去的背影道:“可能是手脫臼了。
淩空接住從那麽高的地方落下來的人,確實不太容易,受點傷也難免。
”或許正是因此,被推開的時候高裴才沒有第二次抓住朔陽郡主。
穆翎看著她有些黯然地神色道:“其實…朔陽郡主被救回來未必是好事。
”
謝安瀾挑眉,穆翎淡淡道:“救回來了又如何?
懷德郡王一心想要攀附柳家跟柳貴妃打好關系不會替朔陽郡主撐腰,陛下那裡就更不用說了。
一旦郡主被救回來了,以後的日子會比現在更難過。
那樣一個王室貴女,何必讓她再受那些她寧死不願再受的羞辱呢?
”
“所以,你才沒有出手?
”謝安瀾問道。
她不會輕功,但是穆翎會啊。
從頭到尾穆翎都沒有過想要出手的打算,甚至還在朔陽郡主落下的那一刻將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沒有用力,謝安瀾也不想去計較如果她衝出去的話穆翎的手是不是依然不會用力。
她知道,至少穆翎有一半的原因是不想讓她惹上這些事情。
穆翎也不意外,大方的承認道:“我確實不會出手。
郡主求仁得仁,我何必多此一舉?
”
“熱鬧也看完了,該回去了。
”謝安瀾淡淡笑道。
流言這東西從來不是想堵就能夠堵得住的。
所以古人才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還不到半個時辰,朔陽郡主血濺翠華樓的事情就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
甚至連朔陽郡主當時穿著什麽樣的衣服,什麽模樣都說得清清楚楚。
朔陽郡主臨死前的那那些詛咒更是傳遍了,有人聽了哀其不幸,有人聽了讚其烈性,更有人怒罵柳家殘暴,竟然將一個皇室貴女逼得不得不自盡以存皇族尊嚴。
當初柳三調戲朔陽郡主卻反被皇帝賜婚的事情也再一次被翻了出來,一時間整個京城罵聲衝天。
以國子監為首的憤怒的學子們紛紛撰寫詩文悼念朔陽郡主,叱罵柳家人無恥,懷德郡王賣妹求榮。
甚至有柳家的子弟在學堂,在外面被人暗算暴打的事情。
朝中的清流文官和一些武將們更是紛紛上書皇帝要求嚴懲柳家人為朔陽郡主討還公道。
昭平帝被臣子的折子弄得心煩意亂不說,鳳台宮中的柳貴妃同樣也滿腔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