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重逢 第444章 算計姜笙
姜笙疑惑地轉過頭,就看見位身穿淺灰色長袍,溫潤如玉又帶着些憨實的少年出現。
他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眉眼都很标緻,本應該有種風流俊逸的美,卻因為眼底的憨厚而顯得質樸。
尤其是配上此刻溫潤無措的聲音,活脫脫一個懵懂老實的大善人。
在姜笙的閱曆中,她每次都能在這類人手裡讨到飯,也最喜歡這種看起來又呆又善良的叔叔伯伯,并發自内心感激他們。
可這裡是豐京啊。
過于鮮活豔麗的城池,能夠活下去的标準除了有錢,還得需要精明跟銳利。
普通的老實人早被吞下去了,又或者狼狽不堪地逃回故鄉。
更何況,眼前的少年看起來質樸,身上的衣裳卻價值不菲,身後還帶着兩位筆挺的仆人,像是有點家世。
姜笙來到豐京好幾年,見過最憨的世家子弟就是江家兩兄弟了,可也比眼前的少年沉着銳利許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再加上個撞車在前,誰還不得多備倆心眼子。
姜笙看了眼姜三。
姜三立即上前,客氣道,“多謝這位公子,就不勞煩您了。
”
少年似乎有些失落,也沒有糾纏,拱了拱手離去。
看起來倒像是真正拔刀不平的過路人。
姜笙松了口氣,還沒張口,一直伏在地面上的人動了。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打斷,衆人都忽略掉駕車撞來的罪魁禍首,也下意識以為他摔在地上恐怕難以動彈。
可實際上,他不僅能動,甚至矯健地拔出佩刀,直沖姜笙門面。
姜三姜四駭到變色,何銳更是吓得手腳并用。
他們搶身過來,試圖擋刀,試圖擊退,并聲嘶力竭怒吼,“姑娘,快躲。
”
可還是沒快過處心積慮的佩刀。
淬煉至漆黑的長刃,以常人難及的速度劈砍至面門,哪怕姜笙見過各種大小場面,也被吓得瞳孔驟縮,手腳發麻。
極度的恐懼湧上心頭,她突然有點害怕。
不是害怕自己出門遇到危險,而是擔心自己出事以後,大哥會自責,祖母會悲怆,爹爹會失神流淚,哥哥們也都會黯然寡言。
可出門是她自己選的,不希望任何人因此自責内疚難過。
就是遺憾二哥拉來的羊,還沒有吃到一口。
這些思緒聽起來很久,實際上也不過瞬息,巨大的求生欲讓姜笙蜷縮起軀體,用近乎打滾地方式躲避。
可那利刃就跟長了眼睛似的,直戳她胸腹。
姜笙徹底絕望,戰栗着等待疼痛襲來。
直到世界都寂靜了,預料中的感覺并沒有出現,她戰戰兢兢地睜開眼,就看見自己身前站着那位灰色的質樸少年,利刃穿過他的胸口,大片的血液浸透他衣衫。
遠處的姜三姜四還有兩位侍衛齊心協力止住兇手,何銳跪在旁邊,挂滿汗珠的臉上都是後怕與慶幸。
“别怕……”少年艱難出聲,又看向伏地者,“留他性命審查。
”
姜三最為警覺,立即将兇手拽至身前,不給其他人接觸的機會。
兩個侍衛卻像才反應過來,齊刷刷奔至少年跟前,全都單膝跪下,“爺,屬下護衛不力。
”
少年擺擺手,兩人立即站起攙扶着他離去。
就……就這麼走了?
這一刻,姜笙想過很多。
想忽如其來的撞車,想憨厚到過分的少年,想突如其來的刺殺,想胸口開出的血花。
這個灰衣少年的确很可疑,但他确鑿救了姜笙,沒有殺人滅口,甚至沒有要求回報。
無論怎麼樣,傷是結結實實受了。
看着他步履蹒跚的樣子,再觀察四周僅剩一輛馬車,姜笙張了張嘴,剛要糾結出聲,耳邊傳來羊兒獨有的咩叫。
她雙眼猛地綻放出光芒。
二哥回來了!
姜笙歡喜地轉過身,入目所及處是七八個寬大的驢車,車上用木棍與精鐵組合出寬大的籠,籠中縫隙處伸出來的,皆是長長胡須的羊腦袋。
再看駕車的人,後頭幾個都不認識,前頭兩個又黑又糙的,不是鄭如謙跟汪小松又是誰。
“二哥!
”小姑娘再也按耐不住,尖銳的歡呼直沖雲霄。
無人察覺處,步履蹒跚的灰袍少年身形微頓,表情由笃定轉為怔忪。
“二哥二哥二哥。
”姜笙撒着歡往前沖。
“妹妹妹妹妹妹。
”鄭如謙表情猶如見鬼。
汪小松在後頭感慨,“真不愧是兄妹情深,東家跟姑娘的感情可真好。
”
後頭的長工盡數點頭,姜三和姜四跟着抹眼淚,就連何銳都表情動容。
隻有鄭如謙龇牙咧嘴地叫,“走開,走開啊,這是驢車,驢沒有馬聽使喚,走開啊……”
姜笙瞪着眼睛往旁邊一閃,驢車又往前秃噜幾步,才勉強停頓下來。
鄭如謙長松口氣,虛脫地滑到地面。
“二哥。
”小姑娘又黏黏糊糊過來。
他瞪着眼睛剛要數落,姜笙就委屈道,“有人想要害我。
”
“什麼?
”鄭如謙急了,剛才的氣憤被抛之腦後,“哪個龜孫害我妹妹,喂羊糞球給他吃,用他的臉給羊擦腚,把最騷的羊毛塞他嘴裡!
”
看得出來,這應該算是人間酷刑了。
姜笙差點把鼻涕泡笑出來,“那個人已經抓住了,倒是有位公子救我受了傷,我正發愁怎麼辦,二哥你就回來了。
”
“什麼發愁怎麼辦?
送他去醫館啊。
”政治方面嗅覺,鄭老二向來沒有。
姜笙一臉認真,“他好像沒有馬車,我們的也壞了一輛,現在就剩下一輛車了,勞煩二哥幫忙送他去醫館醫治,再請上好的藥品補着。
”
大渝王朝于男女之間大妨稱不上嚴苛,但非親非故共處一車也不合适。
鄭如謙後知後覺過來,拍着胸脯保證,“交給我!
”
說完,他趕着唯一的馬車追過去,“這位公子,上來吧,我送你們去醫館。
”
日頭灼灼,清風陣陣。
質樸的灰袍少年稱不上華貴,但也幹淨整潔,此刻望着蓬頭垢面灰頭土臉的鄭如謙,再聞見他從頭到腳的羊騷味,差點沒忍住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