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豐京 第226章 皇城門口的長宴
安浚入了金銮殿。
禮部尚書也沒有歸來。
齊淮在齊家坐着輾轉難安,索性蹲在皇城門口等待。
許默當仁不讓地做了陪,連家中餃子都沒吃上一口。
二進小院裡。
姜笙捧着餃子,總覺得難受,“今年是大年初一啊,怎麼皇帝也要幹活,哥哥們都不在,連肉餃子都不香了。
”
長宴把碗放下,瞟了眼皇城方向。
按照大渝王朝律法,皇帝過年可以休七天,分别是年前四天,年後三天,大年初四才需要早朝處理奏折。
但誰讓大哥跟齊淮兩人趁着年前把科舉舞弊的事情捅出去了,以他的勤奮,必然不會放到大年初四再管。
隻可惜大哥辛辛苦苦擀了那麼多餃子皮,到頭來一口都吃不上。
“或者,我們可以給大哥送點去。
”溫知允吞吞吐吐地建議。
姜笙和長宴齊刷刷看過來。
把餃子送到皇城門口去?
這突如其來的建議,讓姜笙張大嘴巴,也讓長宴面色驟變。
願意進豐京,是為了大哥的科舉之路。
願意留在豐京,是為了陪伴哥哥與妹妹。
但靠近皇城,那是萬萬不可,絕對不行。
“我……我不去。
”長宴艱難從嘴裡擠出三個字。
吞吞吐吐的溫知允,和滿臉震驚的姜笙同時扭頭看過來,四隻大眼睛裡都是不解。
“小五,你是不喜歡這個提議嗎?
”溫知允怯怯地問。
他是家中最膽小的男孩子,即使做了大夫,在家人面前依舊是溫柔又腼腆,就算提建議也是小小的,輕輕地,生怕被拒絕。
長宴嘴唇動了動,依稀仿佛看到四哥泛紅的眼圈,趕緊将話咽下去。
“五哥應該是怕肉餃子涼了,大哥吃完竄稀。
”姜笙撓頭,“皇城門口,沒有出恭的地方吧。
”
這個,真沒有。
看着四哥被小妹帶偏,讨論起出恭,長宴啼笑皆非。
罷了罷了,不就是個皇城。
從八歲到十二歲,足足四年的時光早就将他雕刻地面目全非,即使曾經的親人仔細端詳,恐怕也無法将他認出。
那他又有什麼可以畏懼的呢。
此行皇城門口,長宴,僅是去陪伴哥哥與妹妹,而已。
恰巧張姑姑又捧來一大碗剛出鍋的餃子,姜笙拿淺些的盤子覆蓋住,又用幹淨的襖子包裹好,最後捎帶兩雙筷子,駕車前往皇城門口。
身為皇城,地勢在豐京必然是數一數二的,正居城池中心不說,占地也是格外寬廣,光一個西門就比他們的二進小院還要大。
姜笙抱着餃子,看地目不轉睛,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長宴輕笑,用帕子為她擦幹淨嘴角,提醒道,“小心掉碗裡,讓大哥吃你的口水餃子。
”
姜笙回過神,看了一眼結結實實的棉襖包,瞪長宴一眼,“五哥壞蛋,我哪裡流口水了,我隻是……我隻是在想,這麼皇城好大,若是普通房屋不知夠多少乞兒居住。
”
哪怕裡沒有吃的喝的,沒有炭火被褥,隻要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乞兒們也能在冬天撿條性命。
可到底,大房子是給貴人住的,即使他們住不滿,即使他們空置着。
即使,裡頭的冤魂,也不比凍死的乞兒少。
長宴低下頭,緩緩揚起嘴角,像是在笑,又帶着些許滲人。
姜笙還在癡癡地望着外頭,沒有察覺。
溫知允看在眼裡,心底奇怪的同時,隐隐覺得是自己提錯了議,更不該在小五拒絕的時候出聲詢問,以至于小五改變了原本的決定。
但來都來了,無法折返。
他也隻能挪過位置,安撫地拍了拍長宴的肩,再湊上前輕聲道,“小五别怕,四哥在呢。
”
雖然他柔弱,他膽小,他總是怯怯。
可他也想保護弟弟妹妹呀。
長宴心有所覺,輕輕靠在兄長單薄的肩膀上,從鼻子裡“嗯”了聲。
溫知允便歡喜地笑了。
很快馬車被勒停。
許默和齊淮正立在齊家馬車跟前,面目凝重地望着皇城大門。
當察覺到又有人前來,他們同時扭頭,看到了趕車的姜三姜四。
“大公子,齊公子。
”
姜三姜四打完招呼,一個下車栓馬,一個掀開車簾,把激動跳車的小妞妞平穩扶住。
雙腳剛立于地面,姜笙就沖到許默跟前,獻寶似的端出懷中碗盤,“大哥,給你送餃子來了。
”
許默接過,發現還熱乎着。
他取出一雙筷子,轉遞給齊淮,“新春佳節總是要吃口餃子的,也别在意什麼禮節了,嘗嘗吧。
”
說完夾起一塊塞進嘴裡,濃郁的肉香充斥口腔。
“香嗎,大哥。
”姜笙仰着頭問。
許默咽下去,嘴角輕揚,“香,特别香。
”
餃子的香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家人的陪伴,讓人安心又熨帖,即使是在寒風蕭瑟的一月,也能筆直站立,無所畏懼。
齊淮沾光吃了半碗,撂筷子時還意猶未盡,“許兄莫不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
“此話怎講?
”許默詫異。
齊淮眼底擋不住的羨慕,“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才能遇到這樣的弟弟妹妹呀。
”
許默先是一愣,很快莞爾,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三個小人兒。
餃子已經吃完,弟弟妹妹們依然沒有離去,擺明了要陪他在這裡等。
家人就是如此,同進同退,同喜同悲。
“的确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呢。
”許默揚起嘴角,輕聲呢喃。
隻是一月的風到底寒涼,他準備一會便勸說弟弟妹妹進馬車等待,至少不要傷寒生病。
可還沒等他轉身,皇城的西大門就打開了。
數不清的人往外走。
有當朝丞相,有禮部尚書,有方家,江家,朱家,陶家,等等豐京世家中人,他們穿着一品二品三品的官服,頭戴雙翅烏紗帽,或表情凝重,或三兩交談。
許默凝眉,他沒有在裡頭看到安浚。
長宴也擰眉,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但又陌生的人。
十二歲的少年轉身,想要躲進馬車裡。
偏偏齊淮看到了禮部尚書,雙眼明亮地大叫了聲,“父親。
”
金銮殿上的大半官員都扭過頭來。
禮部尚書面色凝重,眼底卻帶着隐隐的笑意,叱責道,“你小子怎麼過來了,還不趕緊回家過年。
”
齊淮躬身行禮,“兒在此接父親歸家。
”
端的是父慈子孝。
許默突然覺得自己也有豔羨齊淮的地方了。
他躬身行禮,見過禮部尚書便準備後退。
冷不丁,耳邊傳來一聲怒哼。
“許小子,當初老夫是怎麼叮囑的你?
你又是怎麼答應的老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