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澄甯臉有點臭,跟着秦弗進了客房。
秦弗轉過身,一把摁住了她的腦袋:“怎麼?
對孤不滿意?
”
許澄甯搖頭,繃着臉道:“草民不敢,是草民睡相不好,會夢遊打人,怕對殿下不敬。
”
秦弗哼了一聲,松解了下衣服。
“去叫水。
”
許澄甯有點吃驚:“殿下,不用天天洗吧?
”
秦弗斜她一眼,許澄甯縮了縮脖子,出去了。
客房不大,浴桶在床前,用一架不大的屏風擋住,剩下已經沒多少位置。
許澄甯把凳子搬到角落,聽着屏風後撩動的水聲,淡定地看着自己的腳尖。
秦弗穿好衣服出來,想讓店小二換水。
許澄甯連忙道:“一間房隻能叫一次水,我今天不洗了,我幫您通發。
”
她讓秦弗在凳子上坐好,自己拿了幹布和梳子,一點一點幫他通幹頭發。
秦弗眯着眼,靜靜地靠在椅背上。
許澄甯手法不及府裡小厮娴熟,卻很舒服。
不然加一加月錢,讓她住府裡來?
夜裡睡覺時,許澄甯自覺地向客棧小二多要了一床被子和褥子,鋪在秦弗床前。
秦弗卧于床上,修長的身姿顯得床鋪格外窄小逼仄。
兩人安靜地躺着,隻聽到彼此淺淺的呼吸聲。
許澄甯模模糊糊聞到一股香的味道,困意漸濃,正要睡去,忽然被用力一拽,緊接着就是刀劍揮舞的聲音,恍惚從耳邊刮過。
黑暗中,秦弗左突右閃地與來人過了幾招,然後徒手奪刃,兩道白光相交劈下,伴随着皮肉劃裂的聲音,響起幾聲痛苦的悶哼。
“走!
”
許澄甯被秦弗帶着,破窗而出,借着月色,看見無數黑影自屋檐上躍下,向着他們,圍合而來,一排排的白刃,像巨獸的獠牙,磨牙吮血。
“殿下。
”
許澄甯心驚膽顫,聲音都有點變了調。
“别怕。
”
秦弗把她推到身後,英姿挺拔,仗劍而立。
黑衣人一道沖上來,無數的刀光圍着秦弗锵锵閃爍,他以一當十,把一把劍耍出了碎影子。
整座客棧好似都被迷暈了,這麼大動靜一個人都沒有出現。
因為身後還藏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許澄甯,他行動受限,而黑衣人人數太多,倒下一個,立馬有下一個接續上。
他一隻手握着許澄甯的手腕子,邊打邊退,一步步試圖突破包圍圈。
許澄甯矮着身子躲在秦弗身後,大氣都不敢喘,眼見頭頂一人執劍倒立插下,她大喊:“小心頭頂!
”
秦弗立馬舉劍刺死偷襲之人,許澄甯趁他擡頭,趕緊抓了把沙子撒向前面幾個黑衣人的臉,秦弗趁機将幾人擊翻。
混亂打鬥中,許澄甯眼尖地發現屋檐上蹲着一人,手裡拿着什麼東西,做瞄準的姿勢。
“有弩!
”
咻的一聲,秦弗及時抓住一名黑衣人做了肉盾,左側卻沒了防禦,挂了彩。
秦弗像沒感覺似的,繼續接應所有的攻擊,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一絲旁人注意不到的響動,胸膛一挺,一隻玉哨自衣領裡跳出,被他銜住。
一聲鶴唳般的哨聲響起,緊接着四方湧動,單左單右帶着一群護衛自院外一湧而下。
黑衣人見大事不妙企圖撤退,卻被一下子包抄住,沒一會兒就橫七豎八地躺下了,活捉兩人,單右一把卸掉了他們的下巴。
“屬下救駕來遲,請殿下責罰!
”
秦弗扔掉劍,回頭看許澄甯對着一地屍首想看不敢看無處落腳的局促樣子,吩咐道:“收拾一下,連夜走。
”
這一夜驚魂喪魄,許澄甯坐上了回程的船手還是涼的。
單右取笑她膽子針眼大,他像她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能徒手擰斷人的脖子。
許澄甯感覺脖頸子一涼。
單左斥了他一句:“别吓唬人!
”
然後又轉過頭,邊擦刀上的血邊對許澄甯道:“你得習慣,這事常有。
”
許澄甯哭喪着臉回到自己的艙房,連夜審訊的刺客嗷嗷叫了一宿,她一夜輾轉睡不着。
一想到這種日子很有可能要持續到秦弗奪位成功,許澄甯愁得頭發都蔫了。
而連着幾日船上的夥食都好得不行,許澄甯更加郁悶,為什麼偏偏在她米面不香的時候弄這麼多好吃的?
船行到揚州遇到了暴雨,不得不靠了岸。
揚州繁華熱鬧,揚州刺史直接包下了揚州城最好的酒樓,擺宴迎接壽王世子。
“微臣參見壽王世子殿下!
殿下大駕光臨,臣恭請殿下下榻江月樓,特備美酒佳釀,為殿下接風洗塵!
”
“大人有心。
”
刺史身後有一個男子,而立之年,相貌敦雅,唇上兩撇小胡子,經介紹是江月樓的東家呂賈。
許澄甯站在秦弗身後,姿容如雪,氣度翩翩,很是顯眼,刺史多看了兩眼,秦弗隻說是自己伺候筆墨的随從。
揚州刺史恭維了兩句,許澄甯也回了兩句客氣話,低頭斂目間,沒有察覺到呂賈看她時,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揚州刺史擺酒席宴請秦弗,這種場合本該隻有官身才能坐于席上,奇怪的是身為商賈的呂賈也在,頻頻地為座上之人親手斟酒。
而秦弗此行帶過來的官員,也都被他釘在了田畝上,現在身邊沒什麼人,秦弗讓許澄甯也入座,湊個數。
酒過三巡,刺史叫上了樂舞,幾個妩媚多姿的舞姬和樂伎盈盈走上來,開始奏樂起舞。
這些姑娘長得不輸壽王妃選出來的幾個,獨有江南水鄉女子的柔媚昳麗,能讓人看酥了骨頭。
不知秦弗還會不會不為所動,許澄甯偷偷瞄他一眼,發現他好像在看,又好像沒在看,眼裡一如既往的淡漠,沒什麼情緒。
他大約是最克己守禮的皇孫了,心裡永遠裝着正事,許澄甯閑時聽順王八卦,說連端王那個最老實巴交的兒子都有三房侍妾。
不過,壽王為秦弗相中的是謝家,大約世家大族都重名聲品行,貿然拈花惹草,聯姻可就不穩了。
許澄甯正出神想着,突然有一隻大手摸上她的後背,一道低沉含笑的嗓音鑽進她的耳朵:
“可是歌舞不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