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許會元了!
”
“這街上所有人,誰不是沖着許會元來的?
”
許澄甯欲哭無淚:“可、可鄭六少爺說得也沒錯,許澄甯考榜首興許隻是僥幸,還不定能考到狀元……”
“傻小子,你還不知道吧!
許會元可是燕竹生燕大儒的高徒!
燕大儒是百年一見的奇才,才高八鬥,想拜他為師的人數不勝數,可人家等閑之才根本看不入眼,這麼多年就收了這一個。
他看中的人才,還能有差的!
”
“對對對,我聽人說,許會元就是神童出身,從小考試沒有不是頭名的。
唉!
早知道他是燕大儒的徒弟,我第一輪就買定他了,白花了冤枉錢!
”
“多虧了鄭六少爺,咱們才有機會扳回一局,要發大财啦哈哈!
”
許澄甯心裡憋着一股氣,還想沖到摘星樓門前看個究竟,可摩肩擦踵的人潮一下子就把她瘦小的個子淹沒了。
大約擁堵得太嚴重,不多時巡城的兵馬衛就過來了。
為首的男子年約二十,劍眉長目,玉面罩着一層寒光,頭戴黑色襥頭,一身孔雀補子玄色武官制服,腰佩長刀,高坐馬背之上,氣魄凜凜。
身後那人許澄甯認識,是那個姓陸的巡城副使。
前面這個氣勢逼人的青年,大概就是正使了。
謝容钰冷冷淡淡一擡手,身後的小兵列隊橫着長棍喝令衆人維持秩序。
大約過了兩刻鐘,朱雀街原本烏泱泱一片此時九曲十八彎地排起了長龍,變得井然有序。
許澄甯顧不上那麼多,沿着鋪面一溜煙跑到摘星樓門下。
隔着人牆,她望見了挂着的榜。
不過一夜之間,她身上的注額已經飙升至一個驚人的數額,遠遠将沈耘甩在了身後。
而這還不是結束。
一個富商模樣的人走進樓裡,身後兩個壯壯的小厮合力擡着一個箱子,一掀蓋,滿滿當當的銀錠子晃得人眼疼。
許澄甯看着望不到盡頭的人潮,仿佛看到了一座座巨大的肉山,一個個争先恐後地,撲過來,往她肩頭上疊。
她究竟何德何能,能讓滿城百姓拖家帶口傾家蕩産地加碼讓她去死。
“城東魚尾胡同鐵牛,一百五十兩押許澄甯,全賒!
”
記賬的刷刷寫好票子,遞給一個一身灰撲撲的中年男人。
男人四五十歲模樣,臉龐黃黑,額前皺紋橫爬,滿臉雜亂的胡茬,身上衣服還有陳舊的補丁和黑灰的污漬。
記賬的叮囑道:“這張是賭據,這張是欠條,你收好了,到時欠的銀子就在賭利裡頭扣。
”
“欸,欸!
”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疊好兩張紙,收進懷裡就往外走。
不遠處隊列有一人招手:“喂!
鐵牛!
你也來買?
”
中年男子一臉滄桑地苦笑:“沒法子啦!
給老娘治病,底子都掏光了,再這樣下去,全家都得喝西北風哩。
”
“唉!
我買過一回了,買岔啦!
誰知道許澄甯會是燕大儒教出來的學生呢……”
“是啊,是啊,就該買許澄甯,這回不會錯了不會錯了……”
中年男子低聲喃喃着,低頭走了。
許澄甯看着他佝偻的脊背,身上一陣陣發寒。
鄭業承,你欺人太甚!
會試的名次于鄭家而言明明已經是良好的态勢,他居然還貪得無厭,一從她身上嗅到商機便想撈一筆更大的,故技重施,制造輿論引導風向。
不僅要讓她科舉無望,還要把她當成一個靶子,擋住所有人輸光賭資後的惡氣。
簡直厚顔無恥!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沒有任何倚仗,暗箭四面八方,她無所遁形。
最好的法子是躲到燕先生那裡去。
她猛地往回快走了幾步,又頓住了。
燕先生雖然名望高,可家族已經沒落,如何抵擋得住鄭家的陰謀算計?
她過去了,豈不是要牽累到先生?
她不能去。
不光不能去,她還不能躲起來。
她來京城并非孤身一人,鄭業承何許人也,豈會因為找不到自己就善罷甘休?
肯定會拿李少威、陸昌甚至燕先生逼她現身,再對她下手。
興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已經有人在時刻盯着她了。
不能輕舉妄動。
得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什麼也不知道,她現在隻是一個寒窗苦讀的學子終于功成名就被衆人追捧從而從容自信,鄭業承可以放放心心地對她出招。
謀定而後動。
她心思百轉,實際卻隻是在一瞬間就想通了所有事,調整好臉上的表情,往回走,轉過一處梁柱時卻撞上了一堵人牆,瘦小的身子被撞得打了半圈兒。
一隻溫和有力的胳膊拉住了她,耳邊傳來一道溫潤的嗓音:
“小兄弟,你沒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