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你幫我,不然我真不知會怎麼樣。
”
烏珊蒙麗真心道謝,把頭伏到許澄甯腿上。
她剛把自己親人的首級拿回來安葬,現在眼圈兒還是紅的。
許澄甯摸了摸她的紅發,輕聲道:“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
烏珊蒙麗啜泣了一會兒,重新爬起來,道:“我要一步步收權,把這些部落都廢除掉。
”
撒那等戰敗的部落已經被她收攏了,她把繼承人都殺了,沒打算再立新的部落首領。
果然是舊王的女兒啊,雖然曾經天真過,可她也并不愚笨。
許澄甯拍拍她的肩道:“任重而道遠啊,好好幹。
”
烏丹族暫時應該不會再出一個撒那了,一來剩下的部落都比較小,二來撒那等人的下場曆曆在目,他們也看到了烏珊蒙麗背後的勢力,足夠震一震蠢蠢欲動的狼子野心。
撒那等部落被拔了營,烏珊蒙麗帶着許澄甯去看新擴的領地。
撒那孟西不愧是大部落,草場一望無際,成百上千的牛羊在草原上聚成白白一團。
“從這裡,一直往那邊一個高一點的山坡,都是撒那的草場。
”
烏珊蒙麗越說越恨:“阿爹受他蒙蔽,竟把他養得這麼肥!
”
許澄甯遠遠眺望,清爽而源源不息的風把她的長發送到身後。
她看見廣袤無垠的草原延伸到盡頭,與同樣廣袤無垠的湛藍天空合到一起。
遠處河流蜿蜒縱橫,深藍色橫亘在碧綠的草場上,河邊聚了一群牛羊。
白團團的雲朵很低,像飛上天的羊群。
在這麼寬廣無邊的地方上縱馬馳騁,自然而讓令人萌生出征服的野望。
這麼好的地方,不正是蓄養戰馬的極佳之地嗎?
她記得,在安豐的時候,就見過那兒的汗血寶馬,此馬體力甚佳,善于奔馳,是安豐作戰的上上良駒,但因為幼馬不易存活,所以她也沒能帶回來一匹。
養在這不就好了嗎?
許澄甯興奮地轉過身,對着遠處正與族人交談的烏珊蒙麗大聲呼喊。
“烏珊蒙麗!
”
“啊?
”
烏珊蒙麗回頭與她對望,大聲回應:“怎麼啦?
”
許澄甯指着腳下,笑顔燦爛。
“這塊地給我!
”
“哈?
”烏珊蒙麗似是不可置信,“你等等,我過去!
”
她騎馬跑過來,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
“我說,這塊地給我。
”
烏珊蒙麗驚道:“你要這塊地幹什麼?
你們漢人,不是不适應草原生活嗎?
”
許澄甯笑道:“我要養馬。
你給不給?
不給我搶了。
”
“我總得先問清楚,你為什麼要在這裡養馬?
”畢竟事關領地,她也不能随随便便把地送人。
“草原養出來的馬壯呀。
”
許澄甯昂起下巴道:“幫了你這麼大忙,要片草場不過分吧?
别忘了,你是草原上第一個女頭領,領一族之長,現在不服你的人多的是,你需要時間平定,也需要盟友,這世上有能力幫你又不嫌你是女子的人,除了我,還能有誰?
”
“這……”
烏珊蒙麗猶豫了。
許澄甯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凡事都要做最壞打算,萬一哪天你有難,還可以到我大魏來避一避,找機會東山再起,不是嗎?
”
烏珊蒙麗抿嘴,一口答應。
“好!
不但把這片草場給你,還給你三百馬種,派人替你養馬,替你看着這塊地方。
從今往後,我們就是盟友,你有難,你來找我;我有難,我也會去找你。
”
她舉起了手掌,許澄甯一笑,擡手與她一擊,發出一聲脆響。
“女王大氣!
”
烏珊蒙麗說到做到,立馬叫人往草場邊上打圍欄。
許澄甯微笑看着,轉過頭看見季連城站在身後不遠處,歪頭看着她。
許澄甯走過去道:“少将軍是大功臣,草場有你的份,等将來馬多了,我給你軍營裡的騎兵每人都配上一匹可好?
”
季連城看她潔白如玉的臉上笑意清淺,明朗而嬌豔,便也回以一笑。
“那就多謝許姑娘了。
”
“不客氣。
”
許澄甯踩着草地慢慢散步,季連城負手,與她并肩而行。
“我有個問題不明白,當初你知道你的身份,為何不回謝家?
京城不能待,姑蘇總能去,謝家難道還會不要你?
”
許澄甯糾正道:“是我不要他們。
”
“哦~”
季連城看着她的側臉,笑中神秘:“讓我來猜猜,你是抱怨了?
讨厭有人頂替了你錦衣玉食、爹疼娘愛,你自己卻要過得凄風苦雨罷?
”她這一身本領,壓根就不是生活幸福的人能學得到的。
許澄甯反問:“難道我不應該?
”
她被丢棄一事,直接加劇了許家的悲劇,也是她幼年苦難的開始,卻讓另一個人得到了美滿幸福。
逝者的生命,活者的艱苦,還有她身上承受過的悲苦、恩情與愧疚,這種種如何償還得了?
“應該,應該。
”季連城仍是玩世不恭的口氣,“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呀。
”
許澄甯擡頭望他:“什麼好處啊?
”
“你啊。
”季連城笑道,“如果沒有這一切,世上就沒有許澄甯,而隻有一個古闆無趣的謝氏貴女。
”
“唉。
”許澄甯歎氣,“代價太大了。
”
季連城負着手,頭搖搖晃晃:“但也值得不是?
你要知道,有多少名門貴子名門貴女,窮其一生,汲汲營營,都隻是誰誰之子誰誰之女,誰誰的夫人。
有幾個像你一樣,提到許澄甯,大家會說,‘哦,那是女狀元’,而不是謝允伯的女兒;相反,提到謝允伯,大家反而會說,‘哦,那是女狀元的爹!
’”
許澄甯被他逗笑,哈哈笑出聲來。
季連城看她笑了,又繼續邊走邊道:“恐怕那位謝家的貴女也是既瞧不起你,又妒恨你吧。
”
許澄甯聽着怪異,好奇問道:“這話何解?
”
“瞧不起你,自然是因為你不曾由大家教養過;妒恨你,則是因為,她明明經過精心教養,卻沒你有才學,沒你……”
他俯身,湊近了許澄甯的耳朵,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廓。
“——沒你漂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