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汗西抓起一把金珠,手微微松開,金珠像沙子一樣從他手心流出,仿佛無窮無盡。
聽着嘩啦啦的聲音,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他是西戎王子,草原上能看到的最大富貴他從小唾手可得,他也劫掠過漢人的财物,他自诩在金銀一道上他已經眼界已在上乘。
可這一處寶藏就打破了他以往所有的認知。
原來,世上還有這麼巨大的财富,巨大到可以換取一切自己想要的東西的财富,現在這筆财富就在他眼前,為他所有,将在西戎的勇士名單上,為他重重添上一筆巨大的功績。
琳琅滿目,目不暇接,他甚至不知道眼睛該先看哪裡。
火光更盛了,他突然看到石室正中的地方,放着一個寶座。
他兩眼發直,石室驚呼歡笑不斷,他卻隻聽見自己的心跳,慢慢走過去,用手撫摸。
灰塵很大,但獸首的寶座威風絲毫不減。
莫汗西拂了拂灰塵,坐上去,發現此處正是石室最高的地方,所有人都在他的腳下,像蝼蟻一樣。
“哈哈哈哈哈哈……”
莫汗西歡悅至極,發出愉快的大笑聲,回響陣陣,連山外的人都聽見裡面的瘋狂了,西戎兵更加拼了命往裡鑽。
許澄甯也是第一次見石室全貌,果然富貴已極遠遠超出她的想象,她也從未見過如此多的财寶。
然而此時她無暇對其有什麼感觸。
身體裡好像有一團火,從鼻腔開始,灼灼燃燒,然後是咽喉,再然後是胸腔,像一場緩慢的扼死,有一雙手在她的咽喉處慢慢收緊,窒息感越來越強烈。
她是第一個進入的,起初沒有什麼感覺,随着石室裡的火把越來越多,煙氣的味道逐漸濃烈,與火把灼燒的氣味混合在一起,讓人辨不清那種煙氣是什麼味道,火把灼燒又該是什麼味道。
西戎人沉浸在巨大興奮之中,沒有察覺到什麼,但許澄甯卻在層出不窮的興奮吼叫聲裡聽到了越來越多急促的呼吸聲。
味道越來越濃了。
許澄甯像被人一下抽掉了骨架,跌倒在地,後腦勺磕在石壁上,發出一聲輕到仿佛一捏就碎的悶哼。
四肢好像無力又好像有力,無力到讓她漸漸感到站不住,也撐不起來,然而窒息的感覺讓她掙紮,讓她痛苦到想要有什麼抓在手裡,狠狠捏碎。
求生的意志力令她努力屏住呼吸,但心跳啵啵鼓動,越來越快,越來越猛,撞得許澄甯胸口極疼。
它好似下一刻就要撞碎她的骨頭,撞破她的肌膚,撞穿她的軀殼跳出來。
呼吸令她痛苦,不呼吸也令她痛苦。
胸口在疼,喉管在緊,許澄甯感覺像溺水了,又像是有一大團打濕的棉花堵着她的七竅,堵着此時已經顧不上毒煙不毒煙,她隻想貪婪地呼吸。
理智喪失,她徹底失守。
看不見了……
聽不見了……
許澄甯忘了西戎人是誰,忘了自己是誰,她像一條離開水的魚,本能努力地呼吸,慢慢地走向瀕死……
“不管那麼多了!
”
雲九看山洞外還剩下幾百西戎人,還在慢吞吞一個接一個往裡擠,他再也等不及地抽出刀。
“你們殺人,我闖進去!
”
他拿起一條打濕的巾子蒙住口鼻,拔出刀,一躍而下,一刀砍掉山口處西戎人的頭顱。
暗衛們也跳下來,大開殺戒。
西戎人看到他們,紛紛拔出刀,破口大罵:“還有漏的,殺光他們!
”
西戎人以多敵少,又本就極善戰,一時将他們壓制得無法抽身。
西戎人揮刀愈猛,一步步向暗衛逼近。
“在那!
殺掉他們!
”
“啊啊啊!
”
頭叔率謝家護衛趕來,大叫着加入了戰争,馬遊章帶着自己的兄弟們緊随其後。
一時山洞外殺得昏天黑地,血霧漫天。
雲九也被人阻攔住,遲遲不能闖進山洞,揮刀霍霍,心裡越來越急,一邊打一邊挪動腳步,一個猛沖鑽進了石室。
石室裡。
莫汗西激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心怦怦跳得厲害。
金山就在他腳下,他已經開始在盤算要怎麼把這些都帶走了。
要把這批寶藏告訴父汗嗎?
不行,他跟大哥争位還沒分出高下,他把寶藏帶回西戎,萬一可汗之位給了阿汗德,他的寶藏不得全落阿汗德手裡了。
這批寶藏隻能是他的,他放在哪裡好呢……
他思考的時候,眼睛盯住手邊的獸首,看獸首慢慢分出重影,一個,兩個,三個……
莫汗西甩頭,終于感受到了呼吸艱難,胸腔也痛苦不堪。
身邊嘩啦啦一聲巨響,他擡起頭,看到有人倒下了,仰面朝天,緊緊掐着脖子,痛苦地在金器堆上扭動。
緊接着,又是幾個人倒下。
莫汗西看他們半張臉都變成了黑紫色。
腦子被毒煙幹擾得再遲緩,他也知道自己上當了。
那個書生!
莫汗西暴怒,猛地站起來,拔出刀,捂着頭搖搖晃晃地沖到許澄甯跟前。
“你敢、你敢騙我!
”
許澄甯依牆躺在地上,正在痛苦而艱難地扭動。
莫汗西毫不猶豫地舉刀落下,砍向她的脖子。
锵——
雲九格擋開他的武器,一腳把莫汗西踹飛到金器堆裡,然後一把把許澄甯拎起來就往外跑。
通道躺着十來具被他偷襲殺死的西戎人,顯得十分擁擠。
雲九好似乘風踏雲,踩着屍體往外沖,一股腦沖出了洞門。
“出來了!
出來了!
”
大家看到雲九臂彎處挾着一人飛快地沖了出來,便十幾人一起撬動巨石堵住門口,其他人迅速往洞裡填石。
雲九把手裡的人放在了地上,那人趴在地上,黑色的長辮甩在臉前面,劇烈地咳嗽,劇烈地嘔吐,似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來、嘔出來。
仰頭的瞬間,大家看到她下半張臉已經變得紫紅,鼻子的部位,已經成了深紫色。
李少威瞬間淚眼模糊。
“阿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