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派宮主的親随被鐵鍊拴着,吊在半空。
靜谧的密室裡,有滴答滴答的聲音,因為蕭濟源進來問話,密室裡點着一個火把,不亮,昏暗的光線下,越發顯着他那張臉宛若從地獄爬出的惡鬼一樣陰沉。
明明五官英俊,偏偏一雙眼盯着你的時候,像是毒蛇吐出信子。
那親随忍不住就一個哆嗦。
想到這人五年前被她們宮主強行擄回玉門派的情形。
他當時受傷極其嚴重,他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藏在一個山洞裡生吞狼血,旁邊是一頭成年公狼,被他徒手撕了,奄奄一息癱在地上,公狼旁邊,是四五隻肥碩的兔子和一把草藥。
這是蕭濟源從戰場上死裡逃生後拖着殘破的身軀給自己找到的緩口氣的地方。
他們進去的時候,蕭濟源正一邊用嘴嚼碎了草藥一邊将嚼出來的草藥糊子塗抹到身上的傷口上。
他們一進來,蕭濟源立刻抓了旁邊地上的劍,擡眼看他們。
當時的那目光,就如現在一模一樣,陰森可怖,讓人望而生寒,不敢擅自向前。
可惜那時候的蕭濟源實在受傷太重,他身上的箭傷是帶着毒的,再加上他剛剛和一頭狼搏鬥過,就這,他還提着劍足足抵抗了半個時辰,殺了她們三個姐妹才精疲力盡倒下。
閉了閉眼,玉門派宮主的親随看向蕭濟源,她嘴角帶着一抹殘忍的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嗎?
可憐蟲。
”
蕭濟源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拉近。
鐵鍊發出嘩啦的聲音。
“我知道你想來個痛快點的死法,激怒我你以為你就能達成?
他們沒告訴你,你現在經受的這種折磨正是我提出的建議?
”
那親随眼皮一抖,憤然盯着蕭濟源。
“我們宮主哪裡對不起你,我們玉門派上下哪裡對不起你,你就算是不念我們救你的恩情,也不必恩将仇報吧!
你失憶,連良心也沒了嗎!
沒有我們,你早就被狼吃了!
”
她明明憔悴的奄奄一息,但此時卻生出一股憤然怒火,嘶啞着嗓子怒罵蕭濟源。
蕭濟源嘴角勾着冰冷的笑,朝她道:“我再問一遍,我是誰,否則......我有的是法子讓你生不如死。
”
她怒視蕭濟源,一言不發。
蕭濟源從身上摸出一根魚線,一把捏開她的嘴,将那魚線纏到她牙齒上,她兩眼的恐懼肉眼可見的攀升,被捏着嘴,含糊不清,“你做什麼。
”
“折磨你。
”
說着話,牙齒纏繞完,蕭濟源将魚線的另外一端拽到她的手指出,一個發狠用力,鋒銳的魚線直接将大拇指貼着指甲的肉割下。
“啊!
”
随着她一聲慘叫,蕭濟源将那魚線栓到她的指甲上。
她隻要稍稍一動,就會牙齒和手傳來蔓延四肢百骸的蝕骨的疼。
那份疼,疼的人連氣都上不來,偏偏不要命。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她就熬不住。
嘴裡拴着魚線,聲音不清晰,但足夠蕭濟源聽清。
“你是,蕭濟源,你是蕭濟源。
”
在來的路上,蕭濟源其實自己已經分析過一次。
早在京都的時候,甯國公和徐國公聯手,就鬧出一個假的蕭濟源,而在假的蕭濟源事發之後沒多久,京都瘟疫,平安和蘇子慕就親自将他接回長公主府。
如果箫譽在心裡對他沒有某種認可,在一個假的蕭濟源出現之後,他是不會冒險再接回去一個的。
因為箫譽舍不得長公主難過。
還有他看到長公主時心頭的那種難以言說的情緒,蘇子慕說那是一見鐘情......什麼一見鐘情,情根深種才說得通。
所以此時,當她哭喊着說出你是蕭濟源這句話的時候,蕭濟源心裡并無太大的意外。
反倒是想起剛剛在書房的談話,在心裡笑了一下,臭小子,還知道見到你爹的時候起來說話!
“我什麼時候失憶的?
”蕭濟源問。
那親随被疼的不行,她從未受過這樣的煎熬,她一點點都不敢動,隻要稍稍一動,哪怕是倒吸冷氣的幅度也會扯動牙齒和手指。
可又不能不回答,不回答,誰知道會面臨什麼地獄折磨。
“你是從戰場上死裡逃生到山腳下的密林裡,我們在密林的山洞中發現了你,把你帶回玉門派養傷,你被我們帶回去的時候昏迷着,在玉門派整整昏迷了一個月,醒來之後就失憶了。
”
蕭濟源幾乎是立刻就戳穿了她,“你胡說!
”
她驚恐的看着蕭濟源。
蕭濟源眯了一下眼。
“人在撒謊的時候,會不經意的有一些小動作,你在說其他内容的時候,一直看着我,到最後一句卻眨了兩下眼睛。
别挑戰我的耐心,更别挑戰我的手段。
”
蕭濟源揚了一下手,伸手就要去撥弄那根魚線。
那親随吓得脫口就道:“你是從玉門派逃出去之後失憶的。
”
蕭濟源手指在半空中頓下,等她繼續。
她哭道:“我們宮主心悅你,你和我們宮主原本是情投意合有了婚約的,但你高中狀元被長公主看上,長公主強行讓你和我們宮主退婚。
你惹不起皇權威嚴,隻能屈從,但是心裡始終有我們宮主,你和長公主成親之後就把我們宮主接到京都,給她置辦了宅子。
可你最後一次上戰場,遭遇自己人黑手,身中毒箭,你死裡逃生後記憶就錯亂了,你不記得我們宮主了。
我們宮主将你留在玉門派五年,你都始終把她當成敵人。
”
盡管她說的内容蕭濟源一個字都不信,但是不妨礙蕭濟源認定她說的是“真相”。
是她心中的“真相”。
“後來你找到機會從玉門派逃出去,我們也不知道你逃走遇到過什麼,反正等我們再有你的消息的時候,你就徹底失憶了。
”
蕭濟源點頭,“你們宮主叫什麼?
在成為你們宮主之前,身份是什麼?
”
這是蕭濟源從她那所謂的“真相”裡抽絲剝繭出來唯一的有用之處。
“宮主身份是什麼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宮主有個小名好像叫佩兒。
”
這個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了。
蕭濟源笑了下。
和她說出殘忍的真相,“你聽到的滴答滴答聲,不是你血流下來滴落的聲音,是你小腿上讓綁了一個小瓶兒,小瓶兒裡灌着水,那水滴落的聲音。
”
那親随頓時震驚的猛地低頭。
動作一扯,牽動牙齒和指甲的鑽心劇痛。
但她心裡更疼。
她昨天就是在那種漆黑無邊的即将血流而盡的恐懼中堅持不下去的,才招認了。
結果......
“啊!
!
!
!
!
!
!
”
她受不住這真相,更受不住這份疼,凄厲的慘叫。
慘叫的聲音卻是在剛剛發出一瞬便猝然停止。
蕭濟源捏斷了她脖子。
撿起旁邊挂着的一方帕子,蕭濟源面無表情的擦手,将手上的血污擦得一幹二淨,随手将那帕子一丢,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