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正的突然下獄,讓百官沉默。
章續之是皇上近臣,曾正主理大案,怎麼說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參他,可他偏偏就參了,而皇上也偏偏聽信了,就好像正等着這麼個理由,将曾正投入大獄。
到現在誰還看不明白,章相國是得了皇上授意,是皇上要動曾正。
曾正從大理正一步步上來,這些年不知經手了多少案子,脾氣是又臭又硬,不講情面,平日裡他們繞着走,可從人品上來說,他比很多人值得信任,若從查案這方面來說,一百個李晟擰起來也抵不得一個曾正。
皇上将他下獄,案子便又回到了李晟手裡,給人的感覺就好像……皇上并不關心這個案子是不是能破,隻要曾正下獄了就行。
如此大案啊,二十二條性命,誰又知道是不是隻有這麼一處屍坑,說不定别的地方還有呢?
就好像應了他們心裡所想,曾正下獄的當天下午,大理正遊福大張旗鼓的給京兆尹李晟送去證據。
亂葬崗找到許多裹屍體的席子,雖然屍體已經殘缺不全,損毀嚴重,但是仵作發現,從殘留的痕迹來看,和屍山那二十二具有許多相似之處,且用的席子,裹的手法,打的結,全都一模一樣!
從席子的數量上來看,數量不少于五十!
時不虞沒想到大理寺這麼有本事,立刻趁機放出消息,之前在城門攔住的屍體,同樣是這樣的席子,這樣的手法。
這些屍首埋在哪裡,一查便知,仵作一查,屍首已經腐爛,但是席子和手法确實一模一樣!
這事當時疑的是朱淩,不少人就想了起來,當時朱淩是被保下來了,可并沒有洗清他身上的疑點啊!
當時那案子成了無頭公案,朱大人是喊了冤,可最後也沒有查出來到底是誰運屍體出城,如今一切和這個大案聯系到了一起,那是不是說明,朱大人仍然可疑?
李晟被各方面的人施壓,本就壓力大得不得了,聽說又帶出來之前的無頭公案,頓時更加頭疼了。
刁師爺給他出了一計,朱大人之前都能脫身,必是後頭關系大得很,那就把他拘了來,他後邊的人總要想法子保他不是?
李晟一聽,對啊,哪有讓他一個人頭疼的道理!
時不虞聽聞這些消息笑得直拍桌,這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打起來了!
好樣的!
然後繼續煽風點火,浮生集裡連雅集都不開了,全在議論此事。
那邊廂,言十安攜兩個好友去了曾家。
他頭上還敷着軟布,一副傷患模樣。
不知曾家在得知曾正出事那會是不是亂過,眼下已經穩住了,每個人該幹什麼還幹什麼,隻是當家做主的從曾正換成了曾顯。
曾顯顯然也沒想到三人會來。
父親明顯已經被皇上厭棄,他人避之唯恐不及,便是姻親故舊有些都悄悄拉遠了距離。
他們三個平時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和他的關系卻也隻是普通同窗,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卻一起上門來了。
曾顯實在想不明白他們的來意,直接便問:“家中事多,在下恐怕不能相陪,不知你們前來是……”
“我們這位十安公子說,曾大人為人正直,不該受此冤屈,拉着我們來幫把手。
”窦元晨說笑着把來意說了個分明:“你也不必嫌我們礙事趕我們走,曾大人那些罪名都虛得很,一一反駁了就是。
十安兄,主意都你出的,後邊的事你來說。
”
言十安也不客氣,從袖袋中拿出一卷紙鋪開來:“你來看看,章相國參曾大人的是不是這些罪名?
”
曾家要拿到這東西并不難,可讓曾顯意外的是言十安竟然能拿到,畢竟他在書院出了名的天賦高,出身低,先生們說起他誰不是又愛惜又惋惜的。
曾顯突然就想得多了些,言十安在被綁了後還能脫險,是不是也并非僥幸?
馬兒怎麼就那麼巧的在那裡發病,這才把他撞醒了?
若是如此的話……
曾顯走過去,看着紙上熟悉極了的罪名點頭,朋黨,貪污,故縱,包庇,就是這些沒錯。
言十安點點頭:“他們定的什麼罪名,我們去推翻這個罪名就是,首先朋黨。
隻要能證明曾大人和這些人往來全因公務,便定不了罪。
”
“這個不難。
”曾顯指着後面三個罪名:“貪污,故縱,包庇,這幾個都不好推翻,家族這許多人,誰家沒幾隻老鼠,真要查起來,家家都幹淨不了。
”
“認小的,不認大的。
”言十安提醒他:“剝官也好,奪職也罷,眼下來說都不算壞事。
”
曾顯對上他的視線,眼下确實不是。
父親不知做了何事惹得皇上這般厭棄,若是這些罪名都砸實了,曾家必要元氣大傷,後果是他們承受不起的。
剝官奪職,反倒是眼下最好的選擇,既避開了皇上的不喜,也就不必擔心再被皇上找到機會發作。
曾顯現在是真的相信他們是來幫自己的了,示意其他人退下,問:“你們有線索?
”
莊南指向言十安:“這事你聽他的,你讀書可能不比他差多少,這方面你差遠了。
”
曾顯看向被他當作多年對手的人,自身的缺點他心裡有數,嚴謹有多,靈活不足。
自父親出事,他就覺得自己被困住了,動彈不得,若言十安真有法子改變這個局面……
曾顯起身深深一禮:“若十安兄能幫我父親脫險,我曾家必有厚報。
”
“你這是做什麼。
”言十安把人扶起來:“我出事的時候,你不也幫了我?
我現在不過是投桃報李,哪裡就值當你如此重禮。
”
若非你做那些事,曾家可能還沒這一劫,言十安在心裡道,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要将曾正救下來。
“得我曾家好處的不知多少,你這點事算得了什麼。
”曾顯面露輕諷:“卻偏就你把這點微末小事記在心裡,若我曾家僥幸能逃過這一劫,十安兄,以後我曾顯認你這個兄弟。
”
“多年同窗情分,本就是兄弟,不說這些。
”言十安一拍莊南肩膀:“還不把地圖打開。
”
莊南咧嘴一笑,把披風一敞,露出藏在裡邊的地圖,要是他爹知道他把這東西帶出來了,回去少不了一頓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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