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虞睜開眼睛看着帳頂,也歎了口氣。
她自認不是個多舍己為人的人,可眼看着就要成為他人眼裡舍命為未婚夫的女人了。
真是,感天動地。
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時不虞還打了個哆嗦。
如果說她為了計安殚精竭慮她認了,做人謀士的,不就是幹這活的嘛!
要說舍命,那不存在。
她小命金貴着呢!
丹娘戳了戳她的小臉:“睡會?
”
“睡。
”時不虞當即躺平整,眼睛也緊緊閉上:“接下來怕是安穩覺都沒得睡了,我先給自己續上這口仙氣兒。
”
丹娘想笑,可看着她遠不如來京城之前的圓潤臉蛋兒,到底還是心疼占了上風,坐到床沿給她打扇。
時不虞真就隻清閑這一日,次日一早她就讓宜生扶着去了書房,将那條路線圖臨摹了一份。
沒讓她等多久,遊家送來了能動用的私兵數目,三百二十人。
領頭之人道:“老太爺令我向姑娘解釋一句,隻有一百人是私兵,其他人是跟着私兵一起訓練,但分去各房聽用的護衛,并未越制。
”
時不虞知道,老太爺也是把老底都掏出來了,他若隻給一百私兵,算上之前送到計安身邊的便不會越制。
可他硬是湊出來三百二十人,這等于是送了個把柄到她手裡。
你說是護衛就是護衛?
既然是和私兵一起訓練的,那便可認做是私兵。
若她拿此事做文章,遊家吃不了兜着走。
當然,老狐狸敢這麼做不會不留後手,可這也确實表露了對她的信任。
時不虞還就吃這一招,也更打定主意事後要幫遊家把私兵順理成章的還回去。
把這三百二十人分派好,并寫信告知遊老對這些人的安排,同時告訴他,每個地方都會有安殿下的人前去領導,讓他的人配合行事即可。
時不虞信任他們,但不會因此就把事情完全托付出去,計安的安全最重要。
遊家的人前腳剛走,計晖的人就到了。
過來遞話的是時常跟在計晖身邊的人,自報家門姓萬名裡:“這五百人裡,有一百五十人是少卿大人的人,其他那些是永親王的人。
”
五百人,不算多。
不過時不虞再一想自己提的要求,便覺得自己有點貪心了,要忠心,要身手好,還要不被人發覺,能派出來五百個已經頂好。
“永親王和少卿大人可有話帶給我?
”
萬裡搖頭:“沒有。
”
時不虞也不意外,兩人都是在權勢中浸淫多年的人,最擅長把自己摘出來,以免惹禍上身。
把這五百人的去向分派好,同樣在信中說明一切,時不虞又給計安寫信,将自己的安排一一告知。
不過他并沒有立刻派人送去,她在等。
“言則,我現在能動用多少人手?
”
“您一直往殿下身邊送人,從兩個月前開始,殿下就陸續讓外地的人手回了京城。
”言則回禀道:“做事的人有不少,但是身手要達到您要求的,應該在三百左右。
”
這個數目,比時不虞預料的好點。
京城是最危險的地方,但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這一年,她最大限度的把身手不錯的人都送去了計安身邊。
戰場上,護衛一定是有傷亡的,她不能讓計安身邊出現漏洞。
時不虞的手指在路線圖上劃了一道:“這裡,這裡,到這裡,分派給了遊家。
從這裡到這裡的五個地方,分派給了計晖的人。
每個地方你明暗各安排兩個人。
明處的人帶他們行事,暗處的人做後手。
讓他們警醒些,發現有不對立刻報信。
”
言則記得仔細。
“還有這兩處地方。
我之前給五阿兄去了信,他給我找了兩百可用的人手,忠心和身手都沒問題,我一會給他去信。
對,我忘了鄒家。
你一會派人去問一問鄒大人還有沒有人可用。
”
“是。
”
時不虞稍一想,又叮囑道:“這些地方是我覺得對方有可能做文章的地方,派去的人要靈活行事,前後支援,不要心急立功,這功勞一定少不了你們。
去了地方後最好是打散了潛伏下來,摸清楚對方的路數後告知計安。
”
時不虞眼神泛着冷意:“我要讓計安踩着那些人的屍體回到京城來。
”
言則心下一凜:“小的一定好好和他們說清楚。
”
“去聯系鄒家吧。
”
“是。
”
時不虞寫了封信,召了個自己的護衛過來去給五阿兄送信。
至于大阿兄留給她的人手,那是給她鎮場子用的,她不打算動用,這是她在京城的底氣。
房信一直靠着書架盤腿而坐,聽小十二這一通安排下來佩服不已,不過他了解的小十二行事向來是怎麼省事怎麼來,可眼下她的安排,卻分明并非最省力的方式。
“我以為你會讓安殿下金蟬脫殼,以最安全的方式回到京城。
”
“也想過,權衡過後覺得并非最優。
”時不虞喝了口茶:“人皆慕強,硬剛的計安,有血性的計安,一定會被更多人所期待,而且,他也需要沉澱。
”
“沉澱?
”
“二十出頭的年紀,不到一年時間連奪九城的戰績,放在哪個朝代都足以讓人驕傲。
但是以計安的身份他不能驕傲,也不能滋生出打勝仗很容易的感覺,這對大佑來說不是好事。
”
時不虞擡頭看向那幾排宣紙:“從新斧鎮回到京城,這一路就是他沉澱的過程,他必須得一地一地的沖破那些為他而設的阻礙,必須知道戰争不能輕啟,知道内憂比外患更可怕。
他得從内到外的穩定下來。
”
房信不想多嘴,但仍沒忍住問:“要是他看不到你希望他明白的這些呢?
”
時不虞沉默片刻,道:“那就再想想别的辦法。
”
房信心裡頓時有些不是滋味:“小十二,你不覺得對他比對我們這些阿兄都好嗎?
”
“如果阿兄你像他一樣背負着這麼多,我也會加倍對你好。
”
“那算了。
”房信放棄得幹脆,就計安過的那日子,他上輩子這輩子再加下輩子都不想過。
時不虞低頭笑了笑,無人察覺的發呆。
計安如履薄冰的這些年,除了他自己,沒人能感同身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