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說不完的話,時不虞留下吃了晚飯,又聊了許久才回轉。
成均喻正想會會言十安,一直将她送到言家門口。
還未下馬,就見屋裡出來幾人,走在最前面的人個子高挑,面容俊俏,臉上笑着,步子邁得飛快。
“怎麼回得這麼晚,我正欲出去找你。
”
時不虞眼睛微瞠,以他們的關系,他還能管她回得晚不晚?
好懸想起現在是在外邊,猜着他是在做戲,下了馬順着把這戲往下唱:“我和阿兄許久未見,不知不覺就說到了這時候。
”
“均喻兄。
”言十安欠身一禮,他沒想到文人裡赫赫有名的成均喻會被時姑娘稱一聲阿兄,從不曾聽聞他先生名諱,有何了不得的過往,沒想到竟和時姑娘有牽扯,這麼說來,這成均喻恐怕也不止是成家次子這麼簡單。
“十安公子果如傳言一般俊俏。
”成均喻看小師妹一眼,見她全無那些缱绻心思也就放心了,再俊俏在不虞面前也沒用,她和誰相熟都需要時間和契機,更不用說傾心了,怕是根本沒那根弦。
兩人年齡差着些,來往的人也完全不在一個圈子,從無相交,雖都知道對方,今日卻才是頭一遭打交道,不過因着不虞都沒有交惡的打算,氣氛算得上融洽。
“時間還早,均喻兄進屋坐坐?
”
“不了,有約。
”成均喻看向小師妹:“有事來找阿兄,沒事也要來。
”
“來來來。
”時不虞連連應着,語氣裡全是親近:“白胡子回了信要告訴我。
”
“你都說幾遍了。
”成均喻一臉寵溺的戳她額頭:“回去好好歇着,想那麼多。
”
不想不行啊,時不虞看身邊的債主一眼,揮着手送阿兄離開,直到人都看不見了才轉身進屋。
言十安忍了許久,這時才問:“表妹和均喻兄是……”
“他是我七阿兄。
”時不虞甩了甩腿,踮着腳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疼。
萬霞忙上前攙住:“怎麼了?
”
“抽筋了。
”
萬霞蹲下身去讓姑娘靠着自己借力站着,力道适中的給她按揉小腿緩解。
言十安伸出手臂讓她扶着:“疼得厲害嗎?
以前有沒有過?
”
“很久沒有過了。
”
那就是之前有過了,言十安看她一臉忍耐,抓着自己的手臂也很用力,不再引她說話。
一會後,時不虞道:“阿姑,差不多了。
”
試着走了兩步,确定不疼了時不虞才把腳步踩實,一擡頭見自己還把着言十安的手臂,松開道了聲謝。
“無事。
”言十安把手背到身後,和她并肩往裡走。
時不虞轉頭看他一眼:“我要用一大筆錢。
”
言十安一愣,趕緊把自己的荷包拿出來打開,把裡邊所有銀票都拿了出來遞過去。
時不虞不接,把和七阿兄商量的事兒說了,又道:“要盤個供人紙醉金迷,奢靡無度的地方,還要請真正有本事的人,這點錢遠遠不夠。
”
言十安一聽就知道時姑娘在做什麼打算,他手裡有賭場,有妓院,消息也算靈通,可那些行當都屬于下九流。
風雅的門檻不低,能進得來的家境差不了,他們才是時姑娘想利用的人。
“地方我有,銀錢不是問題,明日就給你。
”
時不虞笑了:“有你掏銀子,有阿兄去找人,我隻要動動嘴就行,真好。
”
言十安有些意外:“均喻兄找人?
”
“他天天和那些詩人才子在秦樓楚館泡着,有誰能比他更清楚誰水平高誰水平低?
”時不虞看他:“你嗎?
”
“我去得少。
”言十安當然不認:“偶爾去赴同窗的宴請,也會有姑娘來面前哭訴,幫了她後,便會有更多的人來求,我隻能盡量少去那種場合。
”
時不虞笑:“怪不得七七要把你當成目标,抓住你,就是抓住了希望。
”
夜晚的京城還沒徹底安靜下來,可在這如水的月色下,兩人的身影粘合在一起,漸漸融為一體,不分你我。
言十安看着看着,不自覺的就離時不虞越來越近,看着幾乎合二為一的身影突然回過神來,腳步頓了頓等影子一分為二,強迫自己不再低頭去看:“你和均喻兄的關系還是不要被人知曉為好,他日我們若有危險,也不必拉他下水。
若有事你直接和我說便是,我都能處理。
”
時不虞無可無不可的點了下頭,想起什麼,道:“白日我還答應雪甯讓你去做保,結果拖到現在,明日你又要去書院了。
阿姑,你去看看雪甯歇了沒,沒歇的話請她來正屋一趟,我們把契簽了。
”
家裡發生的事言十安自然知曉,聞言并不多說什麼。
七七過來得很快,見到言十安眼神一亮,可看他根本不看自己,心裡那點火苗頓時就熄滅了。
言公子和那些想買她初夜的男人不一樣,他贖自己隻是因為心地好,不是貪她身子。
而她,也可以不必以色侍人。
心思一正,七七立刻端正了态度,在言十安面前跪下來磕了個頭:“七七自知給公子帶來很多麻煩,不知如何才能報答。
”
“我贖你不是圖你的報答,不過确實也是我思慮不夠周全,忘了你一個弱女子攜錢财在身有多危險。
”言十安示意她起身:“表妹說你答應跟她。
”
“是,表姑娘許給我的,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
“表妹比我更值得你信任。
”
萬霞上前将墨迹正新的契書遞給她。
契書遠比七七以為的要詳實,不但将之前答應的事落在了紙上,還寫明了以兩年為期限,即便到時表姑娘不離開,也會送她到安全的地方去。
她心裡所有的隐憂,這份契書都給了她保證。
隻是好得太過了,反倒像假的。
看着上邊保人的名字,七七暗中一發狠,跟着萬霞去旁邊按上手印。
時不虞問她:“就不怕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
“我相信言公子。
”
時不虞看了眼自己都沒那麼信自己的人,很給面子的忍住沒有笑出聲來,待人走遠了才問:“被人這般信任,什麼感覺?
”
感覺?
言十安走到門口看着屋外月光照耀的地方沒有說話,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是,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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