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臉上的笑容便慢慢地沉了下去,然後語氣淡淡地道:“上回大家去别院,本來的意思便是叫你和你五妹妹兩個人先看看,誰知道你身子骨不中用,偏生就病了,這才沒有看成。
既然你心裡有顧慮,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兒,讓你母親給你安排一下就是了,說起來,或者人家男方家裡也想要先看看未來媳婦呢!
”
這話說得比方才還要不客氣,竟然是說,她這個樣子,人家商家也未必滿意。
謝淑華氣得臉色發白,咬着牙盯着地面,到底還是沒敢對老夫人顯出不敬來,“是!
那孫女兒便多謝祖母體諒了。
”
然後悠悠然起身,“看樣子,我在這個家裡也呆不了多久了,隻怕有些東西也該準備起來,就不耽擱時間了。
”
說着連禮也沒有行,就直接出去了。
齊氏當即便找了個借口也跟着去了。
老夫人終于還是沒忍耐住,冷哼了一聲道:“一個兩個都是不知所謂!
”
竟是當着這麼多後輩的面兒直接說了齊氏。
這在一向顧及體面的老夫人身上可是很少會看到的情況。
大家都不敢說話,老夫人便自己笑着道:“一轉眼,家裡的孩子們都大了,咱們女兒多的家裡就是這點不好,女孩兒們沒出嫁的時候,花團錦簇的,隻覺得眼睛看都看不過來。
等她們大了,一個個地嫁了出去,家裡呀!
就一下子冷清了下來,想起來就叫人覺得心裡怪難受的。
”
她嘴裡這般說着,目光慈愛地從幾個孫女兒身上滑過。
餘氏便湊趣兒道:“老夫人這也是白歎這口氣,咱們家雖說女孩子多,但男孩子也不少呀!
他們兄弟可有四個呢!
眼看着安哥兒就到了讨人喜歡的時候,大郎雖然性子外放些,可也到了要說親的時候了,連二郎也要準備起來了。
這孩子一成親,那娃娃還不是一個接着一個的生,到時候老夫人做太祖母又要嫌家裡吵鬧了。
”
衆人聽了,便都紛紛應和起來,又是問起安氏關于謝溫華的事兒可有什麼想法,又是說起上次有人打聽謝琅華。
到底還是将老夫人的情緒給調動了起來,方才因為齊氏母女帶來的不開心,也好了許多。
“你們這幾個,就知道埋汰我!
”她說着擺了擺手,“既然會哄我開心,那也難為你們費心一場,總要有所表示,才不枉費你們的一番辛苦。
”
于是便将申媽媽給喚了過來,“去開我的私庫,給幾個姑娘好生挑點兒東西,都馬上是要出門子的人了,手裡都沒幾件像樣的。
我記得還有一套獨山玉的頭面,幾匹紫鲛紗,對了,還有一副青金石的珠簾,都找找出來,橫豎壓在箱子裡也是壓壞了的,若是舊了,就找幾個工匠過來好好重新整整,等她們出門子的那一天,也能當一台嫁妝。
”
申媽媽不由眉開眼笑,“哎喲,我們老太太可真是疼孫女兒們了,這些可都是您壓箱底兒的寶貝,老奴這就帶姑娘們過去挑。
”
安氏和餘氏自然高興,才要說什麼,就聽老夫人擺手,“長者賜,不可辭,再說了,又不是給你們的東西,你們咋咋呼呼地做什麼。
”
壽安堂裡頓時一片熱鬧。
謝頌華不得不感歎,老夫人就是老夫人,随随便便就能打壓了謝淑華。
就她方才那一賭氣,先離開的一步,直接就給了老夫人偏心的借口。
這樣的東西,就是齊氏也都不大好悄悄地給謝淑華,這樣貴重的東西,都是登記在冊的。
即便是齊氏的嫁妝,那也雙方都有嫁妝單子。
若謝淑華是她親生女兒,且在府裡得人心,那誰也說不出什麼。
可眼下這樣的情況,謝雲蒼若要問起,也并非就真的站不住腳。
以謝淑華的性格,隻怕又要生一場氣了。
果然,一直留意着半香洲的兩個小丫鬟便傳了消息過來,那頭又砸了不少的東西。
也就是如今齊氏慣着,謝淑華性格裡暴戾的一面又顯露出來了。
而且如今不似在倚蘭苑,沒有齊氏遮掩着,那裡頭的風吹草動,很容易就傳了出來。
謝府上下越發覺得三姑娘着實虛僞,從前的好-性兒都是裝出來的。
對于謝淑華來說,更大的打擊還在後面。
齊氏終于找了個像模像樣的接口,邀請商家太太過府來喝茶。
媒人那邊已經将口風給遞了過去,商家便聞聲知雅意,将商公子也帶了過來,謝琅華還特意請了半日的假在家裡等着,邀請商公子在家裡的園子裡散心。
商公子也知道自己在外貌上沒有什麼優勢,隻能算是中人之姿,因而今日着實在打扮上用了些心思。
可謝淑華在小路上迎面走過的時候,還是沒忍住,表現出了一副被吓着了的樣子。
一下子就讓場面尴尬了起來。
謝琅華也尴尬不已,卻也隻能盡職盡責地當着這個中間人,極力介紹自己的好友。
但商公子不是瞎子,立時便知道這位花容月貌的謝家三姑娘并沒有看上自己。
齊氏也沒有想到謝淑華竟然這般沉不住氣,不由有些心焦,“那商公子雖然長相不及你哥哥精緻,但也算不上醜啊!
更何況,他一個男人家,容貌哪裡那麼重要?
你何至于此?
眼下倒是鬧得對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
謝淑華隻是默默垂淚,并不答話。
齊氏便又道:“哎喲我的祖宗,你現在到底如何?
除了這商公子,可就隻剩了一個劉公子,他們家什麼情況,娘也與你說了,你難道還不知道這兩個選哪一個?
”
謝淑華終于哭了出來,“這就是娘你給我選的夫婿?
您真的有認真選嗎?
他那個樣子還不算醜?
我自小到大,遇到的哪一個會長成這樣?
難道我以後就要跟這麼一個人過一輩子?
隻要一想到晚上我睜開眼,看到的是這麼一張臉,我……我心裡就難受得緊,可不得把我吓得做噩夢麼?
”
齊氏被她的話說得心裡也不是個滋味兒,對比他們家平日裡接觸到的世家公子,這商公子的外貌着實粗糙了一些。
可這不也是沒法子的事兒了麼?
齊氏也隻能再苦心勸道:“我聽你哥哥說了,這個商公子,性格是最好的,平日裡平易近人,在外頭又很會跟人打交道,往後靠着你哥哥,靠着你父親,必然有前途的,娘難道還會不替你考慮?
”
謝淑華仍舊隻是哭,而後便自暴自棄似的道:“娘這會兒這麼賣力地勸我,是不是也跟外祖母一樣,巴不得早點兒把我從這個家裡丢出去?
那日外祖母說了那般過分的話,竟還不夠,趁着我走了,立刻就要給她們每個人分東西,分明就是生怕我多拿了她一分!
”
齊氏聞言連忙道:“哎呀,這有什麼?
你祖母那是老糊塗了,她不疼你,你不是還有娘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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