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應謙這會兒已經被捆了雙手,但是他這個人為人圓滑,早就已經料到了有這麼一日,所以将一切都準備好了。
首先就給上來捆他的人塞了一疊銀票,說話又中聽,行動又配合,這樣的事兒,誰做着不舒服?
所以這會兒他雖然被捆了,但那負責捆他的人,都沒有如何管他,由着他來來去去。
眼下看着,竟在自己家裡還有些閑庭信步的感覺,面對宋楚新也如同見着客人一般随意。
旁邊還有好些朱家的下人都被攏在了一處,聽到主子這麼說,也都跟着喊宋楚新為“親家老爺”。
“嘴裡放幹淨些!
”
宋楚新惱羞成怒,倒也不覺得自己偷拿一把金珠子算什麼事兒,抄家麼!
這不都是潛規則?
“誰是你嶽父?
你如今都已經是階下囚了,竟還妄圖跟我攀關系?
!
”
朱應謙聞言拖長了聲調,“喲……嶽父大人這翻臉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前兒個收我家十數萬兩聘禮錢的時候,可不是這個臉色!
怎麼?
這會兒見我家出了事兒了,就不認人了?
我與你女兒可是正經交換了庚帖下了大定的,那實實在在是我的未婚妻。
眼下你這女婿出了事兒,我那好未婚妻不來看看我,嶽父倒先來我家撿東西了,啧……這是什麼世道啊!
”
朱應謙的話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隻是礙于宋楚新的面兒,不好湊過來看熱鬧。
但都三三兩兩地都朝這邊打量,竊竊私語之聲竟比方才抄家的聲音還大。
不少人都聽說過忠勇侯府與商戶結親的事兒,今兒一早上又看到了吏部的任命,心裡對這位新上任的侯爺都很是好奇。
這會兒聽到朱應謙親口說侯府拿了他家十幾萬兩銀子的聘禮錢,如何能不震驚好奇。
朱家的下人們也跟着唱和起來了,“侯府女兒金貴,值十幾萬銀子錢呢!
”
“侯府姑娘金貴,侯府可不見得金貴,要不然堂堂忠勇侯還來咱們家撿東西?
”
大理寺的衙差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熱鬧,嘴裡喝喝嚷嚷的不叫這些階下囚們胡說八道,個個兒卻是兩隻耳朵豎得老高。
宋楚新沒有想到朱應謙這個潑皮無賴,到了這個份兒上,竟然一點兒不害怕惶恐,不想着如何求着自己來替他疏通,竟敢這般當衆撕擄,一張老臉登時紫紅。
今兒是他上任大理寺正的頭一天,今兒跟過來的都是大理寺的人。
朱應謙這話無疑是當衆給宋楚新難堪,當着這麼多下屬的面兒,往後還如何立威。
氣急敗壞之下,當即便要上前教訓朱應謙。
“诶?
嶽父大人,大義滅親也不是這麼個滅法吧?
”朱應謙歪歪斜斜地站在裡,肥胖的臉上盡是譏諷的笑意,“你要真覺得我朱家配不上你們忠勇侯府,當真覺得我朱應謙叫你瞧不上。
這會兒身為忠勇侯,就該拿出氣度來,将那十幾萬兩的聘禮錢退還回來,再同眼下這些一起抄檢進國庫才是。
要不然,我便不得不懷疑,嶽父大人這是拿了我家的錢,又不想與我家做親,所以這回兒才這般急吼吼地帶人過來,想先将我家滅了,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您那女兒也就自然而然可以二嫁了。
”
“你……”宋楚新被說中心事,又猜到了痛腳,一下子氣得整個人都發抖起來,惱羞成怒道,“你們這一個個的都還愣着做什麼?
還不趕緊将這個滿嘴噴糞的家夥抓回去?
難不成你們平日裡就是這麼做事兒的麼?
!
”
底下的人見他果真生氣了,也不敢再耽擱,一個個的都上前來推搡朱應謙。
宋楚新到了這會兒也沒臉繼續抄檢了,光是那些人盯着他的目光就叫他受不了。
“這裡的事兒,你們接着按照章程來,我還有些事兒,先回去跟少卿大人彙報!
”
說完急匆匆地就往外走,看着倒像是落荒而逃似的。
“真拿了那麼多錢啊?
”
“真的,我早就聽說過了,堂堂侯府,竟然跟這麼一個商戶聯姻,不是為了錢,還能是為了什麼?
”
“這麼看來,方才那個姓朱的說得也是事實了,如今這朱家一抄,回頭罪名若是重的話,人都可能沒了,那可就真的賺大發了。
”
這些竊竊私語落在宋楚新的耳朵裡,如同一把把的火星子掉進來似的,燒得他整個人都快要燃起來,走路都有些不穩。
急匆匆地轉出大門的時候,便撞在了門框上,懷裡一下子便漏出好一把金珠子來。
滴溜溜地滾了一路,宋楚新一愣,轉臉就看到手底下的那些人目光在自己的臉和地上的金珠子之間來來回回。
哪怕臉皮再厚的人,這會兒也受不住了,趕緊加快腳步走了。
“什麼侯爺,還跟咱們這些沒有見過世面的人似的,這是……藏私呢?
”
“那怎麼能算藏私呢?
畢竟人家是一家子,最多是在女婿家裡帶點兒回禮罷了。
”
“……”
明明都已經走出去了,宋楚新竟然還能是聽到後頭那些人的竊竊私語,這幫目無上封的混賬!
待宋楚新離開了,朱應謙臉上的笑容才收了起來,老老實實地跟着大理寺的人往外頭走。
行至僻靜處,朱應謙憂心道:“多謝這位小哥,在下感激不盡。
”
那衙差看了他一眼,皺眉道:“我已是冒了極大的風險了,你莫要再漏了端倪。
”
朱應謙點頭不再言語,隻由着他們推搡着往大理寺去。
不遠處一輛灰撲撲的馬車放下車簾,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朱家這場熱鬧,看得京城的百姓是津津樂道。
雖然生活在皇城根下,見慣了世面,可是如這樣的抄家,大箱大箱的金銀财寶往外搬的,仍舊叫衆人大開眼界。
茶館酒肆裡近幾日的新聞都是此事。
以至于後來這朱家的财富都被傳得沒了邊兒了。
因此也就有人開始深挖這朱家的财富累積過程,漸漸地便與如今同樣在牢裡坐着的以吳鋒為首的匪徒聯系在了一起。
事情發酵越發厲害。
與此同時,與朱家定親的忠勇侯府大姑娘也不免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