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宋錦甯這麼說,陳銘越發高興了,“這一點,你倒是和我祖母說到一塊兒去了。
我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靈韻也開始往我祖母屋子裡去了。
雖然不是按照規矩按時晨昏定省,可是她也不再是随便去露個臉兒走個過場就離開。
有的時候還會留下來聽大家說話,我們家的氛圍你是知道的,雖然她的身份在,但是大家也隻是做到有禮有節。
她倒是一點點地參與進去了,還學會了陪着我祖母打牌九,輸錢又輸得極為痛快,赢錢更是赢得全世界都知道。
你是不知道,我的那些嬸娘妹妹們可喜歡拉着她打牌了。
”
陳銘就這麼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了靈韻郡君在嫁進陳家之後的種種事情。
宋錦甯便想到了成親後變得越來越明媚的靈韻郡君。
果然一個人的生活環境,都體現在了他的臉上。
陳家這樣的人家,低調、謹慎,卻充滿了人情味。
處處講究規矩,但是更講究人情。
當初祖母想要将她嫁到陳家去,她的心裡有些願意,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緣故。
誰不願意活在放松快活的環境裡呢?
“後來我祖母跟我說,郡君就是太缺少正常的生活了,她從小就是高高在上的郡君,除了陛下和公主,平日裡見着她的幾乎所有人都對她帶着下位者對上位者的讨好和崇敬。
可是長公主和陛下到底不是普通人,也沒有辦法給出普通親長的親和而日常的愛,所以,她養出那樣的一副性子,更多的是因為她從小太缺少這樣被人以正常目光看待的生活。
”
宋錦甯點頭道:“世祖母果然是有慧眼的人,郡君這個人就是這樣,如果你以真心對待她,她會千百倍地回報,且一直将你放在心上。
”
陳銘聽到這話,看着宋錦甯的目光有些變動。
宋錦甯也直視着他的目光,兩個人一時間沒有說話,但是這對視的眼神裡包含的信息,雙方都已經明了。
“多謝你。
”
但是宋錦甯沒有想到竟然會聽到這麼一句話,愣了一下卻苦澀地搖頭道:“我想,你至少應該責備我。
”
“本來是這樣的,”陳銘歎了口氣搖頭道,“原本心裡确确實實有些怨恨,但是今天我想通了。
郡君是郡君,我是我,哪怕我真的在乎她,我這個時候特别心疼她,可是她終究還是她,不管是身為郡君的她,還是普通人的她,她都有權利做出自己的選擇,你是她的好朋友。
當你遇到了需要她幫忙的事情時,她選擇幫你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選擇,我有什麼資格和立場去指責她什麼呢?
而且,方才她醒過來的時候,我也看得分明,她心裡是高興的,她都沒有怪你,我為什麼要怪你?
”
“我怎麼忽然發現,二哥哥好像長大了不少?
”
宋錦甯已經很久沒有叫過他二哥哥了,這個稱呼是從前跟着陳晚雪一道叫的,眼下在聽到,多少感覺有些陌生。
陳銘愣了一下,很快就爽朗地笑了,“都已經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我若是還不能成長的話,豈不是白混了。
雪兒出嫁的時候,都與我說,我都已經成家了,再不長大,她都要嘲笑我。
”
兩個人說着話,倒是将此前的心結都解開了,又說起來陳晚雪嫁過去的日子,她已經懷孕了,預計明年開春就會生。
按照陳家的想法,明年春天要接她回京住一段時間,她夫婿也有望調到京城來。
到時候他們又能團聚了。
又說起了陳老夫人和宋老夫人的感情。
“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
”
兩個人說了許久,一直以來有些疏遠了的關系也重新走近了。
宋錦甯挑了挑眉,“何事?
”
“你可了解過你母親?
”
宋錦甯一下子就想起來趙臻說過的話。
因為趙臻告訴她的那件事情,讓她的心裡隐隐對于上一輩的父母的事兒,有些抵觸。
但是眼下在這樣舒服的秋夜裡,面對着這麼一個能讓自己完全放松的好友,她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道怎麼拒絕。
那句話好像是忽然就從口中滑出來的似的,都沒有經過如何的認真思考,“不了解。
”
“我是聽我祖母說的,當年你母親在京城也算是個風雲人物了。
”
宋錦甯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機械似的道:“是嗎?
”
實際上她的心裡想起了此前有一次在齊家,聽到一位齊家太太十分不以為然地提起過自己的母親。
可是祖母很少說起她,更多的是說起自己的父親。
她原本想的是,畢竟母親過門沒有多少年,而且大部分的時間都還是陪着父親在邊關。
而父親到底是她的孩子,自然對自己的孩子更加清楚了解,記得的事情多,所以才能事無巨細地講的那麼清楚。
但是這會兒陳銘說自己的母親曾經在京城是風雲人物,便與自己從前的想法有些沖突了。
祖母在京城住了多少年,京城裡的什麼事兒能逃得過她的眼睛?
既然如此,怎麼可能會對母親知之甚少呢?
“因為我有個姑姑便同你母親是手帕交,你母親當初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加上家裡書香世家,才女加美女,不知道引得多少青年才俊趨之若鹜。
可是你母親就隻喜歡宋将軍一個人,而且很早的時候,就直接當衆宣布,這一輩子非宋将軍不嫁。
”
宋錦甯目瞪口呆,“這……”
“是不是覺得很意外,令堂竟然是一個這麼熱烈的女子?
”
宋錦甯良久才點了點頭,喃喃道:“從來沒有人與我說過。
”
“我也是聽我祖母說的,你母親的娘家本來就是名門貴族,隻不過是有些門庭落寞,可是總體的氣韻還是在的。
宋家也是百年世家,因而你母親這麼說雖然有些出閣,但是也算是促成了一樁好事兒,你祖母是個不喜歡拖泥帶水的人,很快就帶着媒人上門提親去了。
”
陳銘說到這裡,臉上帶了兩分羨豔。
不知道是在羨慕這樣美滿的婚姻,還是在欣賞宋錦甯母親那樣如火的性格。
可是宋錦甯的心裡,卻因為這一番話,如何也松快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