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複了幾次。
楚瑾年手中的鞭子在空中甩了一個鞭花兒,“你若是有話,便問,吞吞吐吐,憋悶了自己,也憋悶了旁人。
”
“互相還要猜疑片刻,思忖一番,到是不如有話直說,也免得各自胡思亂想。
”
一下子被說中了心事兒,楚瑾舟臉頰微微一紅,咬了咬嘴唇,幹脆從馬車裡頭貓腰出來,跟楚瑾年一并,坐在了車前頭的邊兒上。
“大哥。
”楚瑾舟晃了晃自己的腿,“我記得,你不是最不愛吃糕點麼,尤其不愛什麼藕粉桂花糕的。
”
“說是這糕點過于甜膩,吃起來渾身都不舒坦的,可今天大哥卻在甯姐姐跟前說嘴喜歡吃藕粉桂花糕?
”
“大哥可是覺得,因為甯姐姐好意送藕粉桂花糕來,若是說不喜歡吃的話,會駁了甯姐姐的好意,所以才說的違心話?
”
“所說大哥說這話,也是為了保全甯姐姐的面子,讓甯姐姐高興?
其實大哥你不必那般麻煩的,甯姐姐雖然是女子,卻素來不小氣,也不會因為這些小事随随便便就不高興的……”
“這個……”楚瑾年摸了摸鼻子,“倒也不算是。
”
“哦?
那是因為什麼?
”楚瑾舟頓時詫異無比。
“我真的是愛吃藕粉桂花糕。
”楚瑾年十分認真的答道。
楚瑾舟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張了口,“可大哥從前……”
“現在愛吃了。
”楚瑾年笑了一笑。
楚瑾舟低着頭想了半天,“先生說過,這人的脾氣秉性,容貌體型都會随着歲月而有所改變,想來大哥也是如此了?
”
肯定是這樣的,就好像他從前在青竹苑待着,雖說清靜,可他到底覺得不是很高興,現在有了範先生,有了甯姐姐,有了莊清穗和莊明理,他每天都好高興。
楚瑾年從前不喜歡藕粉桂花糕,現在喜歡那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兒了。
楚瑾舟想通了這一層,便不再去糾結楚瑾年和這藕粉桂花糕的事兒,隻伸手進馬車裡頭,将那食盒拖到了身邊,揉了揉肚子,“上了一天的課,這肚子也是餓得很,這糕點估摸着是甯姐姐新做的,趁熱吃兩塊墊一墊肚子。
”
說着話,楚瑾舟便伸手去開那食盒。
“啪嗒”
這食盒蓋子剛被楚瑾舟打開,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被楚瑾年給摁了回去。
被吓了一跳的楚瑾年,看着食盒上摁着的楚瑾年的手,半晌才回過神來,詫異的看向楚瑾年,“大哥?
”
“待會兒便到青竹苑了,路上馬車颠簸,吃東西易不笑話,還是略忍上一忍,到苑中再吃。
”
楚瑾年目不斜視,道,“我記得你是極愛吃水晶蝦餃的,晚上便交代小廚房做一些來吧,你年歲還小,得吃些飯食,點心過于甜膩,小孩子還是不能常吃。
”
“哦,好。
”楚瑾舟有些懵懵的點了點頭。
眼看着楚瑾年将那食盒重新推了回去,楚瑾舟撓了撓後腦勺。
怎麼覺得今天他大哥有些不大對勁?
兄弟兩個,一路到了青竹苑。
門口早已有人在迎着,隻不過除了平日裡的甯豐以外,還多了一個人。
“大公子。
”範文軒一臉陰沉的走了上來,拳頭緊握,義憤填膺,“大公子你這也忒過分了些,這講課教導學生,乃是老夫的職責,大公子偏生要搶了過去,是何道理?
”
萬一他們發現,這楚瑾年講的反而比他好的話,往後即便他再講課的話,莊清穗和莊明理卻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那該怎麼辦?
自己的學生心裡有了别的先生,隻給他騰那麼一點地方,這讓範文軒覺得實在是難以接受。
尤其是,這楚瑾年隻怕是去講課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去混吃混和,順便去莊清甯跟前混臉熟,圖謀不軌了吧。
範文軒一想到這一層,就氣的夠嗆,一把山羊胡子幾乎都要翹了起來。
“這天兒似乎越來越冷了。
”楚瑾年揚頭瞧了瞧日頭西沉,此時有些發暗的天空,“我記得每年冬月,這普提寺都會做法事,由一念住持誦經祈福。
”
“這一念住持是得道高僧,除其參透佛理以外,更令人矚目的乃是那一手上好的丹青,又因一念住持惜墨如金,外人素來是求不到的。
”
“大公子,老夫正與你說這件事,你說這些有的沒的作甚……”範文軒見楚瑾年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在瞎扯,越發惱怒起來,指着楚瑾年便開始嚷嚷。
“可今年呢,很不湊巧,因為我先前幫了一念住持一個忙,一念住持為表感謝,願意送一幅親手寫的詩贈與我。
”
楚瑾年看了一範文軒一眼,“想來,不日就準備好了。
”
一念住持親手寫的字?
範文軒急忙捋了好幾把胡子,讓它平順一些,免得看起來桀骜不馴。
“嘿嘿嘿,大公子,這字嘛,倒不是要緊的事兒,主要是大公子實在是心思細巧,凡事想的無比周到。
”
範文軒笑道,“就拿現如今來說,這幾日老夫身子不舒坦,沒法去教導那兩個學生,大公子便不辭辛勞,替老夫前去,更是絲毫不計較老夫從前種種,實在是令人佩服,佩服!
”
範文軒說着,向楚瑾年拱手之餘,更是向他豎了一個大拇指。
一旁的甯豐和半青,面面相觑,最終還是拿手遮了遮眼睛。
這言詞聽着令人有些臉紅,甚至隐隐有些惡心也就罷了,最關鍵的是這滿臉的笑,要多狗腿有多狗腿,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與從前老頑童,且十分傲嬌的範文軒來比,簡直判若兩先生。
現在實在是……沒眼看!
尤其是甯豐,是無意中見到過範文軒十分認真時的模樣,此時再看時,這心中尤其複雜。
究竟是怎樣的事,能讓範文軒能夠擁有這麼多的面孔?
“範先生能夠體諒,那真是再好不過。
”楚瑾年微微一笑,禮貌回應,“我記得範先生最是喜愛收集各種字畫,碰巧我不愛這個,這一念住持的字,我便借花獻佛,送給範先生吧。
”
“多謝大公子割愛。
”範文軒笑容滿面的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