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雲遲,一時無言。
他對花顔的執着,不止他有目共睹,滿朝文武有目共睹,整個天下也有目共睹。
他始終不太明白,他的兒子,在太後制定花名冊之前,從沒見過花顔,怎麼就非她不可了?
他看着雲遲,問,“你與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以前見過花顔?
”
雲遲搖頭,“兒臣沒見過。
”
皇帝眯起眼睛,“那是因為臨安花家?
你想對臨安花家如何?
”
雲遲搖頭,“不是。
”
皇帝瞪眼,“到底如何,你與我說實話。
”
雲遲笑了笑,“父皇越來越沉不住氣了。
您年輕時,可不是這樣的急脾氣,怪不得愈發鎮不住朝臣了。
”
皇帝氣怒,“朕盼着你回來,就是氣我的嗎?
”
雲遲淡笑,“兒臣實話實說,若非父皇不頂用,兒臣也不至于急着趕回來。
”
皇帝惱道,“說來說去,你還是怪朕把你催回來了?
你是堂堂太子,一直逗留在外,像什麼樣子。
”
雲遲扶額,“兒臣這不是回來了嗎?
”
皇帝哼了一聲,面色稍緩,“朕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朕。
”
雲遲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道,“父皇可記得五年前川河谷大水?
”
皇帝點頭,“與五年前有關?
”
雲遲颔首,将五年前他力排衆議帶着物資到了川河谷後發現已經有人先朝廷一步赈災,救了十數萬百姓,他追查之下,追查到了花顔身上之事說了。
自此,雖未見其人,但這個名字卻印在了他心裡。
他想,将來他的太子妃,便是她了。
太後催促他選妃,于是他暗中推動普天下擇選,太後制定花名冊,他才有了随手一翻選中了她之事。
前因後果,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的很。
期間跨越了五年時間。
五年的時間,足夠他好好地仔仔細細地清清楚楚地想明白他要她做他的太子妃了。
這個決定,既然是他早就做下的,一手推動擇選的,自然不準許誰來更改破壞。
哪怕是太後在他離開京城後下了毀婚懿旨,哪怕花家将毀婚懿旨貼滿天下,他也不改其志,要再親自求娶回來。
花顔這一輩子就是他雲遲的太子妃!
皇帝聽罷匪夷所思,“你隻因為這件事,還未見其人,便要讓一個當年還是小丫頭的花顔做你的太子妃?
她是美是醜,品行如何,脾性如何,你都不管?
”
雲遲淡笑,“在難民營中求生數日,激勵百姓們與她一起等待救援,在她哥哥找去後與她哥哥商議,斷然地用花家上百糧倉無數物資千畝産業的收益來救川河谷十數萬百姓,事後,掃尾幹淨,不留其名,哪怕還是個小姑娘,美醜不過是一副皮囊而已,又有什麼打緊?
兒臣心儀于她,便覺得,她當年小小年紀,便堅韌果敢,大義行善,那麼将來長大,又豈能差了?
不見其人,也為之心折。
”
皇帝緩緩點頭,“這麼一件大事兒,你竟然瞞朕到今日,若是朕不逼問你,你還不說,真是豈有此理。
”
雲遲淡聲道,“我怕說了,皇祖母與父皇插手,驚了花家的防範之心,那麼禦畫師怕是無論如何也踏不進臨安了。
”
“也是。
”皇帝點頭,“臨安花家,誓不與皇族牽扯,若是知道,一定會封了臨安,再三謝絕。
如今你雖波折些,但好在還是心願達成了。
”話落,他看着雲遲,“朕很好奇,你是怎麼說服了那丫頭的?
她不是死活不應嗎?
怎麼同意了?
難道折騰夠了?
”
雲遲笑了笑,“父皇知道了想知道的,其餘的就不必好奇了,留着點兒心力,仔細養身子吧!
接下來,兒臣要會同禮部籌備半年後的大婚,大約會忙得不可開交,朝事兒還是要父皇多操勞。
”
皇帝皺眉,“你大婚的确要隆重大辦,但是全權交給禮部負責就好,難道你還要親自處理安排?
”
“禮部獨自來辦的話,沒有我,怕是辦不了。
”雲遲道。
皇帝看着他,“怎麼說?
”
雲遲伸手入懷,将花灼交給他的東西拿出遞給皇帝,“父皇過目吧!
”
皇帝疑惑地伸手接過,沉甸甸的,全部翻看過一遍後,他面皮狠狠地抽了抽,“這是花家給你的?
”
雲遲道,“确切說是花灼給我的。
”
皇帝遞還給他,也無話可說地道,“你既拿回來,想必是應下了,既然如此,便盡快會同禮部準備吧!
”話落,郁悶地說,“這花灼,着實會難為人,這是誠心不想你求娶他妹妹嗎?
”
雲遲微笑,“他與花顔自小一起長大,舍不得是應該的。
自從花顔應了我,花家上下,待我十分不錯。
花灼為難我,也是應當。
”
皇帝擺手,“算了,花家不同于别的,朕也算是見識到了,就不多說了,你看着辦吧!
”話落道,“太後一直郁結于心,病了很長時間了,朕知道她是三分體邁之病,七分心病,你去看看她吧!
”
雲遲點頭,“我這便去。
”
皇帝想起一事,問,“花顔到底是不是不育之症?
”
雲遲搖頭。
皇帝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
雲遲笑了笑,起身,出了皇帝寝殿。
甯和宮内,太後聽聞雲遲回來了,有些激動,畢竟雲遲從來沒有離開京城這麼長時間,尤其是短短時間收複了西南境地,這可是一件載入南楚史冊的千秋功業,但想起他竟然破祖制擡五百台聘禮親自降低身份去花家提親求娶,她就心裡嘔得慌。
她對花顔不喜,已經成了心結,好不容易解開了,如今又被雲遲給結死了。
她就不明白了他好好的孫子,怎麼就喜歡花顔了?
且非她不可了?
不怕遭天下非議,也要求娶她!
雲遲來到甯和宮,周嬷嬷迎出來對雲遲見禮,“太子殿下!
”
雲遲點頭,溫聲問,“皇祖母呢?
”
周嬷嬷連忙道,“在殿内等着您呢。
”話落,連忙打開了簾子。
雲遲緩步進入殿内,殿内彌漫着濃郁的藥味,他一眼便看到了倚靠着靠枕半躺在榻上的太後。
太後瘦了極多,一臉的病态,氣息極粗,不時地傳出咳嗦聲。
雲遲腳步頓了頓,本來心裡對太後十分不滿,但如今看到這樣子的她。
年老體邁,卻為他操心至此,他也生不起氣了。
他緩步走進,給太後見禮,“皇祖母!
”
太後看着雲遲,出去三個月餘,瘦了極多,但人卻看起來神清氣爽,眉眼間再不見籠罩着的因花顔不停惹出的事端而隐約隐着的頭疼無奈之色,反而帶着幾分春風之意,棱角分明,威儀更甚以往,可見這一趟西南之行,他收獲良多。
太後點點頭,招手,“快過來,讓皇祖母看看,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
雲遲走到太後身邊落座,微笑着說,“天氣炎熱,苦夏而已。
”
太後伸手握住他的手,眼眶發紅地說,“你少糊弄皇祖母,明明就是操勞太甚累瘦了。
在西南,是不是受傷了?
竟然瞞着。
”
雲遲看着太後鬓角的白發,短短時間,她似老了十年,他眉目溫和地說,“小傷而已,怕父皇和皇祖母挂心,不報也罷。
”
太後瞧着他含笑溫和的臉,似沒怪她下那封毀婚懿旨,她心下一松,濕了眼眶,“你這孩子!
”
雲遲能體會太後的心情,強勢了一輩子,習慣做主,遇到她不喜歡的花顔,說什麼也不準許她做皇家的媳婦兒,當年母後她是同意的,因為在她眼裡,賢良淑德才能母儀天下,在她看來花顔不合格。
但是,她大約也沒想到,臨安花家不屑皇權,毀婚正合心意。
她狠心做了想做的事兒,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自然心裡嘔的慌。
他笑了笑,“皇祖母好好養病,半年後,我大婚,還是要皇祖母觀禮的。
”
太後聞言,看着雲遲,雖然早已經知道結果,但還是難免露出情緒,“花顔她……哎,不說别的,你怎麼能真不在乎她不育之症?
自古皇後嫡子何等重要啊?
”
雲遲淡笑,“皇祖母放心,她隻是十八歲之前是不育的脈象而已。
”
太後一愣,“你的意思是?
”
雲遲微笑,“皇祖母仔細養好身子吧,隻有您身子骨好了,才有力氣抱重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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