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這位公子聞言一愣,腳步一頓,随即也笑了。
他的笑容,如春風般的醉人,又如美酒典藏了些年頭,十分之醇香沁人心脾。
他對花顔拱了拱手,“在下春止。
”
花顔溫柔地淺笑,對他招手,“春止公子,有禮了,你是選擇坐我身邊呢,還是選擇坐我妹妹身邊?
”
春止看了一眼七公主,見她面色緊繃着,似乎十分緊張,與花顔的惬意形成鮮明的對比,如臨大敵一般,他微笑,“姑娘是個妙人,您身邊的位置就留給後面的兄弟們相争吧,我不年輕了,争不動了,就陪令妹坐坐好了。
”
七公主一聽,脫口說,“我不要。
”
春止輕輕地笑了,優雅地緩步走過來,坐在了七公主身邊,笑着說,“姑娘看不上我?
”
七公主大氣都不敢出了,求救地看着花顔。
花顔當沒看見,悠然地喝着茶。
七公主沒得到她一言半語甚至一個眼神,有些無力,覺得自己好沒用,強壓下心慌,勉強地對春止笑笑,有些結巴地說,“不……不是……”
春止笑容溫柔,伸手将茶端給七公主,“姑娘請喝茶。
”
七公主抖着手将茶接過來,又結巴地說,“謝……謝謝……”
春止看着她的模樣,顯然是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笑容更深了些,對花顔說,“姑娘可真是舍得将令妹往這種地方帶,不怕污水渾濁了令妹這麼剔透的人兒嗎?
”
花顔笑容淡淡,無情地說,“怕什麼呢?
不是親的。
”
春止失笑,“姑娘可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
花顔與他打機鋒,“自然,若是個沒意思的人,我今夜就不會來這裡找樂子了。
”
二人說着話,外面又有一連串的腳步聲傳來,因春止進來時,未曾關門,所以,腳步聲甚是清晰。
須臾,當先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身影沖了進來,他腳步走得極快,似乎意在比身後人都要快的模樣,他一腳踏進門檻後,一眼便看到了春止,愣了一下,随即大踏步地來到了花顔身邊,如搶占位置一般,一屁股挨着她坐了下來。
花顔笑着扭頭瞅他,這少年穿着一身大紅的衣衫,面容俊秀,眉目如柳葉,臉龐白皙,身子清瘦修長,如竹子一般挺拔,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太過年輕的張揚。
他剛坐下,身後便陸續地進來了人,不多時,便将屋子擠滿了,約有二三十人。
每個人進來後,見到春止和那少年,都愣了一下,然後默不作聲地各找各的位置坐下。
待人都坐滿後,外面再無人進來,花顔打量着這些人,真真實實地感慨,不愧是名滿天下的春紅倌,當真是這裡的男人如上好的美酒,千姿百态,無一不養人眼目。
七公主都驚呆了,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多各色各樣的陌生男人。
她生長于宮廷,卻也不是困居于宮廷,時常瞅着機會就往宮外跑,到得最多的地方便是東宮和這榮華街。
除了她那些皇室宗親的兄弟們,她也見過些外男,但也不如今夜,一下子滿屋子的年輕男人,且各個姿态萬千,給她來的沖擊大。
花顔歪躺着的身子不動,笑得溫婉,“各位公子們,報報名姓吧。
”
衆人一聽,互看一眼,依次報出了自己的名姓。
每個人的聲音都很好聽,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獨特的特色,不止養眼,聲音也是養耳。
花顔覺得這五萬兩銀子可真是花得值了。
待衆人都報過名字後,花顔點點頭,“各位公子們有什麼拿手的本事,可否一一地讓我們姐妹二人見識一番?
”..
她話音剛落,身旁一隻手臂伸出來,一把摟住了她的腰,腦袋湊過來,貼在她肩膀上,不滿地蹭了蹭,少年的聲音輕揚悅耳,“好姐姐,我還沒報名字呢,坐在你身邊這麼久了,你就不與我這麼個大活人說句話嗎?
”
七公主見此,倒吸了一口涼氣,終于不緊張不結疤了,伸手指着這少年,怒喝,“你放肆!
你……快放手!
”
坐在她身旁的春止伸手,拍拍七公主的頭,笑着道,“小妹妹,你乖乖的,來這裡的人兒,莫不是為了找樂子,你第一次來不懂其中妙趣,以後就懂了。
”
七公主不曾被陌生男子這般碰觸過,霎時渾身僵硬了,沒了聲。
花顔卻笑開了,扭過頭,看了少年一眼,索性身子一軟,倒在了他的懷裡,溫柔地伸手拍拍他俊秀的臉,聲音軟綿綿地說,“你叫什麼名字?
”
七公主睜大了眼睛,覺得心跳都快停了。
少年本來不滿,如今見此笑開,雙手不客氣地将她嬌軟的身子摟在懷裡鉗制住,好聽的聲音說,“好姐姐,我叫冬知。
”
“冬知嗎?
真是好名字。
”花顔點點頭,不吝誇贊。
冬知笑問,“好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
花顔笑着說,“我叫花顔。
”
冬知一怔,脫口問,“臨安花顔?
”
花顔笑着颔首,笑吟吟地說,“應該就是這個名字,天下間,似乎除了我,沒人叫這個名字。
”
冬知的身子僵了僵,手也僵了僵。
在這裡的衆人都是聽過臨安花顔的名字的,她的名字,從一年前,南楚天下甚至四海之内外,老弱婦孺皆知。
尤其是最近,她的名字更是響徹大江南北,街頭巷尾。
七公主更是驚駭了,沒想到花顔竟然如實相告,她這不是故意讓人知道她帶着她來這裡嫖男人嗎?
她一時間欲哭無淚。
冬知身子不過僵了一瞬,随即又松軟下來,笑得不懷好意地說,“好姐姐,你的身子可真軟真香,沒想到我今夜還有這福氣。
那位你帶來的小妹妹叫什麼名字?
”
花顔也不知道七公主叫什麼名字,至今還沒問過她,便笑着說,“她是我未婚夫的七妹妹。
你若是想知道她的名字,自己問她好了。
”
七公主的臉一下子就白了,跟紙一般。
冬知笑着揚起眉,看着七公主,“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
七公主咬着牙不吭聲。
春止笑着又拍拍七公主的頭,溫柔地說,“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你放心,在這裡,我們都會為客人的一切保密的,你即便說了你的名字,走出這裡,我們也不會說出去。
”
七公主看向花顔。
花顔不瞧她,安靜享受地躺在少年的懷抱裡,甚是舒坦惬意。
七公主狠了狠心,小聲說,“我叫雲栖。
”
“真是好名字呢。
”冬知誇了一句,然後抱着花顔說,“好姐姐,隻喝茶哪裡有趣味?
要不要來一壺酒?
”
花顔幽幽地說,“若是喝酒,我從今以後隻喝醉紅顔,你這裡可有?
”
冬知一怔,盯着她,臉色霎時有些古怪,“好姐姐,你可知道醉紅顔是輕易喝不到的好酒?
萬金或者千萬金都難求一壺。
”
花顔笑容豔豔,“自然知道,可是自從喝過之後,便不想再沾别的酒了。
若是沒有,甯可喝茶。
”
冬知笑起來,“既然如此,姐姐今夜算是有口福了,我那裡恰巧收着一壇醉紅顔,今夜便給姐姐開封了吧。
”說完,對外面喊,“來人,去告訴鳳娘,将我收着的那一壇醉紅顔拿來。
”
外面翠紅驚訝地應了一聲是,然後快步去了。
花顔笑得溫柔,“多謝了。
”
冬知低頭,輕揚的眉眼掃過她如畫的眉眼,垂落的一縷青絲劃過她眼梢,眸中有細碎的光跳躍,“好姐姐,我收藏了五年,别人可舍不得給拿出來喝的,你今日喝了我這一壇醉紅顔,可要答應我,明日走出這春紅倌不準忘了我。
”
花顔低低地笑起來,“好。
”
七公主看着花顔,覺得她要瘋了,一屋子的男人她此時都顧不得緊張了,隻覺得她怎麼能?
怎麼能夠在與太子皇兄有婚約時,這般不顧忌地躺在别的男人的懷裡?
真如她說,她看不上太子皇兄,拿定主意,說什麼都會要毀了婚事兒?
還是因為今日聽聞了蘇子斬不能人道之事,所以,這是拉着她來破罐子破摔了?
她後悔死了,覺得對不起她的四哥,真該在她踏出鳳凰西苑時,死命地攔住她,不該跟着她來這裡。
不多時,有腳步聲傳來,須臾,早先迎接花顔和七公主的那名女子走了進來,懷裡抱了一壇酒,聞着酒香,正是醉紅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