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顔眉眼溢出笑意,這醉紅顔的酒香,才幾日不聞,真是好懷念呢。
鳳娘将酒壇放在桌案上,笑着對冬知說,“今日奴家收了這位姑娘五萬兩銀票,小公子卻拿出了一壇醉紅顔,這樣算起來,奴家還賠了。
”
冬知笑着揚起眉,“人遇知己,三生有幸,好酒遇知己,酒魂也甚幸。
鳳娘何必替我心疼?
我留它這麼多年,興許等的就是今日與姐姐共品呢。
”
鳳娘看了冬知與他懷中的花顔一眼,失笑,“小公子說得是,是我這個俗人着相了,眼裡隻有銀子了。
”說完,笑着走了下去。
房門關上,花顔笑着呶呶嘴,“滿上一大碗。
”
冬知又是一怔,指使翠紅,“去拿大碗來。
”
翠紅立即去了。
不多時,拿來大碗,冬知一手抱着花顔,一手輕巧地打開壇口,手腕一轉,拎起酒壇,便滿了一大碗。
酒滿上之後,花顔又呶呶嘴,冬知意會,端起大碗,輕輕地送到了她嘴邊。
花顔小口小口地喝着,唇齒留香,令人心醉。
七公主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和什麼表情來面對花顔了,她覺得她真是不像話,可偏偏她自己也不像話,因為她竟然沒站起身立即走,而是仍舊在這裡坐着看着她。
春止笑看着七公主,柔聲問,“小妹妹,你可否也喝些酒?
”
七公主猛地搖頭,“我不喝酒,我喝茶就行。
”
春止點點頭,為她那個杯盞裡添了些熱茶,端起來,放在她唇邊。
七公主僵硬地伸手奪過,“我自己來。
”
春止含笑,也不強求,對屋中的其他公子們說,“剛剛姑娘說讓大家把拿手的本事展示一番,讓兩位姑娘見識見識,兄弟們這便開始吧!
免得幹坐着也無趣。
”
衆位公子對看一眼,都點了點頭。
于是,有人彈琴一首,有人作畫一幅,有人賦詩一首,有人吹箫弄笛……
一時間,天雲閣絲竹管弦聲聲。
花顔就着冬知的手,喝下了一大碗酒,然後在喝第二碗的時候,透過樂器之音,聽到了外面下起的嘩嘩雨聲。
雨聲極大,似有磅礴之勢,須臾,電閃雷鳴,将黑夜似乎生生地劈開一道光。
花顔扭頭向窗外瞅了瞅,便又懶洋洋地轉過頭,繼續喝酒。
兩大碗酒下肚,她目光依舊清澈。
冬知貼在她耳邊低聲說,“好姐姐,你的酒量真好,不知若是将這一壇都喝下去,你可會醉?
”
花顔腦袋枕在他臂彎處,笑着模棱兩可地說,“我也不知,從未喝過一壇,每次遇到醉紅顔,也不過都有半壇的口福。
不知今日是否能全部喝完它。
”
冬知眸光動了動,又拎起酒壇為她将酒滿上,再端起大碗,笑得張揚,“今夜雷雨交加,應該是沒人會打擾姐姐喝完這一壇酒的,你慢慢喝。
”
花顔點點頭,一邊欣賞着屋中各色美景,一邊又就着他的手繼續喝着酒。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七公主也不如初來時那麼緊張了,花顔喝酒,她喝茶,她打定主意,自己一定要清醒着,看着她,不能讓她酒後亂性。
春止看着七公主的神色,似笑非笑地幫她一盞一盞地斟茶。
花顔半壇醉紅顔下肚,還沒怎地,七公主喝茶多了卻受不住想如廁,她坐立難安地忍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站起身,就去拉花顔。
冬知伸手一擋,“小妹妹,你這是要做什麼?
”
花顔也看着七公主。
七公主咬着唇,紅着臉,憋了一會兒,終于開口,“四嫂,我要如廁,你陪我去。
”
花顔笑着看了她一眼,想着真是一個面皮子薄的小姑娘,她擺手,“春止公子,勞煩你帶我妹妹去一趟。
”
春止笑着站起身,“姑娘,請随我來。
”
七公主睜大眼睛,斷然說,“不行,我是女子,怎麼能由你帶去?
”話落,她瞪着花顔,指控,“四嫂,你喝多了酒糊塗了嗎?
”
花顔好笑地看着她,“你放心去吧!
春止公子是這春紅倌老鸨鳳娘的人,在這春紅館,他是不接客的。
今日你我面子大,他才出來作陪一番,你這樣的小姑娘,未經世事,他是瞧不上的。
”
春止一怔,眼底精光大盛,春風拂面地笑起來,“姑娘果然是個妙人。
”
七公主呆了呆,有些似懂非懂。
花顔對她揮手,“快去吧!
”
七公主見她窩在冬知的懷裡,死活不動的模樣,她憋得急,有些惱地一跺腳,走了出去。
春止随後跟上,在他走到門口時,聽花顔說,“妹妹困乏了,有勞春止公子給她找一間上好的房間,無人打擾地讓睡一覺好了。
”
春止回頭瞅了花顔一眼,見她沒看他,如貓兒一般,懶洋洋地喝着酒,他轉回頭,邁出門檻,随手關上了門。
..
花顔動了動身子,挪開冬知又給他滿上的一大碗酒說,“你剛剛不是說陪我一起喝酒嗎?
如今隻我自己喝,多沒意思?
你也來一碗?
”
冬知低頭瞅着她,“好姐姐,我天生不慣飲酒,若是喝下一碗,恐怕會酒後亂性。
你不怕嗎?
”
花顔笑起來,花枝招展,拍拍他的臉,“不怕,你隻管喝。
”
冬知點點頭,将大碗端到了自己的唇邊,咕咚咚一口氣,便将一大碗酒都喝下了肚。
很快,他便眸光迷離,放下酒碗,低頭去吻花顔。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從外面被人大力地推開,一個身穿官袍須發皆白的老者渾身濕透地沖了進來,他一眼便看到了冬知和花顔,頓時爆喝,“臨安花顔,你好大的膽子!
”
冬知動作頓住,擡起頭,看向門口。
花顔也扭頭看向門口,見到來人,心裡頓時一樂。
那老者大約六十多歲的年紀,須發皆白,他爆喝了一聲後,怒氣沖沖地沖到了花顔面前,伸手指着她,渾身滴着水,臉色鐵青地說,“若沒有人密報,我還不相信,堂堂太子妃,竟然是如此淫亂的無恥之徒。
你焉能配得上太子殿下?
”
花顔眸光動了動,蹙眉,懶洋洋醉醺醺地說,“你是誰?
來管我的閑事兒?
”
那老者暴跳如雷,怒喝地伸手入懷,掏出一塊令牌,“啪”地往她面前的桌子上一放,怒喝道,“我是誰?
你給我看清楚了!
”
冬知見了令牌,倒吸了一口涼氣,抱着花顔身子的手僵住了。
花顔眯着眼睛微微探身,仔細地瞅了那令牌一眼,令牌雕刻着梅花虎紋,她動了動嘴角,迷惑地說,“我見識淺薄,不認識,求這位老人家告知。
”
她說完,隻聽屋中衆位公子們齊齊地欷歔了一聲。
那老者怒不可止,氣得頭發胡子一起抖,指着他,大怒道,“你這種無知無德無恥淫邪的愚昧婦人,不識得也不奇怪。
”話落,他一指冬知,“你,認不認識?
告訴她。
”
冬知低低地咳嗽一聲,對花顔說,“好姐姐,這是梅家族長的令牌。
”
花顔聞言,長長地“哦”了一聲,笑起來,“原來是皇上和武威侯爺的嶽父,太子殿下和子斬公子的外祖父,失敬失敬!
”
老者聞言險些氣破肚皮,滿眼殺氣,“臨安花顔,你竟然做出這種事情,被我捉住,你還有何話可辯解?
”
花顔漫不經心毫無懼怕地聳聳肩,“既被您老人家抓個正着,我也無甚辯解。
您自己琢磨琢磨,是連夜冒雨進宮請旨讓聖上對我治罪,還是連夜聯合禦史台的衆位大人過來瞧瞧,明日一同上折子彈劾我,都是成的。
”
那老者一怔。
花顔又說,“懿旨賜婚我本就不喜歡,早說過多少遍了,他是明月,我是塵埃,我高攀不上太子殿下,可是偏偏無人為我做主毀了婚約,如今您老人家親眼所見,正巧能幫我做這個主。
這等事情,不瞞您,我從小到大常做。
别說今夜出來喝花酒,就是殺人放火,與三教九流鬥雞走狗,也做得多了。
”
那老者又是一怔。
花顔說完,不再理會老者,伸手推推僵着身子的冬知,軟軟綿綿地柔聲說,“好弟弟,再給我滿一碗酒。
你親手端的酒,真的很香很醇,我喜歡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