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畫完了畫像,已是深夜。
春麗緊緊跟在付拾一旁邊,不停的四下看,活脫脫像是警惕的貓。
以至于付拾一忍不住笑:“你看什麼?
”
“我怕有人跟着咱們。
”春麗身上緊繃繃的,好似随時要拼命。
付拾一歎一口氣:“你知道為什麼他們會對李縣令下手嗎?
”
這個問題給春麗問住了,她撓了撓頭,答不上來。
“因為李縣令礙了他們的路。
”付拾一瞧見街道上有個石子,就踢了一腳,将它踢到了路邊:“李縣令是一塊石頭,他們覺得不弄走,就會礙事。
”
“而我對他們而言,隻是一粒不起眼的沙子。
”
同樣一件事情,同樣一句話,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人說,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付拾一側頭看春麗:“明白了嗎?
”
春麗實誠搖頭:“不明白。
”
“好吧。
”付拾一無奈深吸一口氣,再簡單點:“就是背後搞鬼的人,恐怕是還不想對付我。
之前的警告,隻是做給李縣令看的。
那個時候,他們不想對李縣令出手,也不想真得罪了李縣令。
”
看着付拾一,春麗覺得自己還是不明白:“那現在呢?
”
“連李縣令都敢下手了,他們就懶得對我下手了。
沒了李縣令,就算我們查出了真相,也沒有任何的用處。
”付拾一說完之後,看着春麗一臉懵懂的樣子,也是無奈,于是幹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你不用明白那麼多,就知道現在他們不會來找我麻煩。
”
除非,沙子進到了鞋裡。
春麗從來都是最聽付拾一的話,所以這會兒就幹脆放棄了戒備。
又撅嘴說起李長博:“李縣令什麼都好,可我總覺得,他阿娘不好。
”
付拾一失笑,再捏春麗的小胖臉:“他阿娘也沒有不好的,隻是我們位置不太對。
你也别想這些了,快些走,回去洗個澡睡覺了。
”
天上月亮已經快滿月,沒幾日就要中秋了。
故而夜裡也越來越涼。
夜露悄然落下,覆在瓦上,像一層薄薄的水汽。
長安城一處民宅卻是燈火通透。
一人守在床榻之前,眉宇之間全是焦灼,而床榻上的人一直高熱不斷,唇色慘白。
“不行,我帶你回去吧。
”最終床邊人按捺不住,站起身來急躁道。
床榻上的人卻猛然睜開眼睛,雖然病重,卻嚴厲:“不許輕舉妄動!
我們誰也不知到底後頭還有沒有尾巴!
”
“我做得天衣無縫,他們都将屍體帶回去了!
”床邊那個人年輕些,焦躁的時候更顯出年輕人特有的浮躁來:“再說了,就算有尾巴又怎麼樣?
大不了——”
他并指為刀,在脖子上橫着劃過,寓意明顯。
床榻上的人卻氣得拍床:“殺人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這不是從前了!
而且,壞了主公的事情,我們縱有十條命,也賠不起!
”
大約是太激動,他猛然咳嗽幾聲,臉上的神色更加疲憊。
“那不動不動,你快歇着。
我再給你熬一碗藥。
”年輕那個到底慌了,重新安穩下來,不再多說。
床榻上的人這才又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他清楚自己的傷,運氣好一點,都能熬過去,算不得多嚴重。
從前,他見過的事情,受過的傷,比這個嚴重多了。
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付拾一第二日起來,就得知李長博昨兒夜裡發熱了,今日沒什麼胃口,所以方良就過來尋點開胃的小菜。
一聽這個,付拾一下意識的說了句:“那我去看看——”
話音未落,倒是想起還要演戲,于是硬生生改成:“看看廚房有什麼。
”
胃口不好是因為嘴裡寡淡沒有滋味。
所以這個時候,要吃點酸的,辣的最合适。
最後付拾一就想到了一道菜——涼拌酸菜。
剛好每日飯館裡也要做開胃小菜,所以泡了酸黃瓜和酸蘿蔔皮。
付拾一撈了一點出來,切成片,也不加别的,隻加一點糖粉,再加上一點點的茱萸油。
這麼一涼拌——不僅好看,還很開胃。
蜀地的泡菜本來就很是有鹹味的,所以隻需要一天甜味提鮮,再來一點辣油配合,就能完美的變身成開胃小菜。
當然光吃這個也沒什麼營養,所以付拾一想了一想,又加上一份涼拌雞絲,配上兩顆鹵蛋,炒個豆幹芹菜。
豆幹芹菜口味清淡,又有粗纖維,豆制品又是優質植物蛋白,而且看上去顔色也很有食欲,翠綠加上表皮褐色内裡雪白的豆幹——
付拾一将食盒交給了方良時候,神色簡直是鄭重:“你要看着李縣令吃完。
”
方良覺得這個任務有點艱難:“我家郎君如今胃口不是很好。
”
付拾一義正言辭:“那至少一半。
你就告訴他,這是我親手做的。
”
吃多少,吃不吃,就看他的心了!
饒是方良作為一個局外人,也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覺得自家郎君有點兒凄慘。
畢竟這話一出,郎君他好意思少吃嗎?
吃得少了,是不是代表着對付小娘子用心不夠?
方良提着食盒回去時候,看着李長博期待的面色,尴尬的一笑:“付小娘子也沒讓我帶什麼特别的話,就說,這些都是她親手做的——”
然後一樣樣的擺出來。
李長博默然看着那分量不算少的飯菜,明白了。
吞了一口唾沫,他心虛道:“還要喝藥。
”
方良學了付拾一的樣子:“加油?
”
默默的轉開目光,李長博發現同樣的動作,換個人來做,眼睛怪難受。
付拾一比尋常早了半個時辰到衙門。
厲海他們幾個,果然是眼睛底下一片青黑,眼睛裡都有紅血絲了——昨兒夜裡,恐怕都是一夜未睡。
付拾一問:“怎麼樣?
有消息了嗎?
”
厲海沉聲道:“還沒問到。
不過,陳安的家眷今日打算離開長安,回老家去。
”
聽聞這話,付拾一垂下眼眸:“那我去送一程吧。
”
頓了頓,又問起小山:“小山醒了嗎?
說點什麼沒有?
”
王二祥知道這個,趕忙回道:“小山說,東西是在軍營找到的。
結果偏巧也有人跟他目的一樣——”
所以兩撥人撞在一起,這才驚動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