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印的比對其實很簡單,在手臂上包裹上布,直接将死者口腔掰開,胳膊伸進去,将死者下颔骨往上推即可。
但唯一的問題是鄭毅的牙齒缺損了很多。
估計沒有辦法出完整的牙印。
但剩下的牙齒,如果能夠對上,牙印大小差不多,那說明是鄭毅留下的牙印,可能性是很高的。
付拾一小心翼翼的替鄭毅清理了口腔。
确定沒有殘留血污影響牙印留存,這才進行下一步。
第二步是将紅色的顔料小心翼翼的塗抹在牙齒和牙龈上。
這個過程,一定要小心,不要塗抹到了其他部位,不然也會影響到準确性。
下邊的牙齒好弄,上邊是最難弄的。
光是完成這一步,付拾一就細細描繪了差不多兩刻鐘。
然後,她将自己的胳膊上套上白色袖套,讓鐘約寒和翟升兩人将屍身扶起,一個按頭頂,一個往上推下颔骨。
形成一個人為的咬合力。
付拾一将自己胳膊放在了鄭毅嘴邊。
翟升他們二人一聲令下,齊齊用力。
雖然不像是自主咬合那樣疼,但因付拾一要求一定要用力,也是疼得付拾一小小的倒吸一口涼氣。
鄭毅口中牙齒缺損過半,但好在還剩下一半。
而且臼齒基本都是留着的,所以還是比較好對比。
比起門牙,臼齒更大,接觸面更廣,更具對比性,也更容易分辨出相似與不同。
當付拾一将兩個壓印放在一起的時候,付拾一隻看了一眼,就笃定道:“是鄭毅的。
”
鄭毅的臼齒排列是比較有特色那種,有兩顆臼齒因為長得并不整齊,形成了一個特色的夾角,而從榴娘房中帶回來的牙印上,同樣也有這樣的夾角。
所以,直接就可确定。
鄭毅受刑的時候,榴娘一定是見過鄭毅的。
而且當時鄭毅一定還活着,咬了榴娘一口。
從血迹上來看,當時鄭毅的口腔中,還并沒有缺損牙齒,舌頭也沒有被剪掉,口腔裡也沒有那麼多傷口。
那麼……
付拾一産生了一個猜想:“會不會是因為鄭毅咬了榴娘,所以他才被拔了牙齒?
弄傷了口腔?
剪掉了舌頭?
”
鐘約寒他們也紛紛附和,覺得必然是因為這個。
隻可惜,現在榴娘不知所蹤。
但好消息是,可搜尋的範圍減少了。
樂遊原。
那天,榴娘去的樂遊原。
付拾一去找了李長博,将這件事情告訴李長博。
李長博那頭,同樣也有好消息。
他讓人去問了平康坊榴娘家中附近幾個院子的守門下人,問他們認識不認識,接走榴娘的馬車車夫。
結果還真有人認識。
說那車夫自己在平康坊也有相好。
是平康坊的常客。
鸨母那頭說出來的人,也有不少有頭有臉的人,其中各處官員家中兒子,就有不少。
戶部的,吏部的,禮部的,工部的,以及長安城裡有頭有臉的富商。
人是真不少。
但最後買走榴娘的人,卻是個名不見傳的商人,那商人叫魏國雄。
是金陵來的糧食商。
因榴娘本身就是賤籍,所以沒有辦法脫離賤籍,仍舊是挂在魏國雄名下。
而且,李長博差了一查榴娘原本的戶籍。
榴娘原本叫齊萱,是那個犯案齊縣令的一個侄女。
但到底是不是齊縣令的女兒,不得而知。
齊萱在齊縣令和姚相孫女和離時候,跟着姚相孫女一同脫離了齊家。
被姚相孫女帶走了。
這種情況,齊萱要麼是入姚相府的戶籍,要麼就在婚後入夫家的戶籍,再要麼,去衙門單獨立個女戶。
可齊萱直接入了賤籍。
齊萱是自己賣的自己。
倒跟旁人無關。
這一點,鸨母也記得很清楚:“我這麼多年,也是頭一次看見自己賣自己的。
奇怪得很。
要我說,何必呢?
”
但送上門來的鴨子,鸨母也沒有大發善心,隻是給了個公道價。
榴娘倒也有幾分本事,很快便有了名聲出去,為鸨母賺了許多錢回來。
李長博知曉這些後,言簡意赅:“找出車夫,另外,請姚申來問問。
他說不定見過榴娘。
”
付拾一提醒他:“說不定,偷走腰牌的人,也是榴娘。
”
榴娘既然是跟着姚相孫女,在她們母女死後,極有可能是知道腰牌存在的。
而且偏偏丢失的,又是她們墓中那一塊。
嫌疑最大的,也就隻有榴娘了。
姚申被帶到了長安縣衙門的時候,還有些不悅和忐忑——不悅自己這麼被對待,又不知自己為何被請來。
李長博敬重姚崇功績,對姚申還是十分客氣,并未其他人審問姚申,而是讓呂德華去煮茶,自己親自問。
付拾一站在他身後,蹭茶喝的同時,聽一耳朵。
當被問起了齊萱此人的時候,姚申臉上幾乎是立刻出現了尴尬和遲疑來。
他顯然不想提起這個人。
付拾一和李長博卻都精神一振:這樣看來,姚申必定認識齊萱!
對于姚申這種推诿和逃避行為,李長博直接言簡意赅道:“有人拿着姚相府的腰牌做惡,我們初步懷疑是齊萱。
倘若您不肯配合的話,最終,說不定會惹禍于自身。
”
姚相府現在,能承擔這個後果嗎?
姚申一下就凝重起來:“齊萱怎麼可能有我們府上的腰牌?
她并非我們姚家人——”
“令姐的腰牌,不是随葬入墓了麼?
”李長博輕聲回答,同時解釋道:“我們有這個猜測,就去看了看。
發現墓穴被人動過了。
”
“當然,我們沒有挖開來看,隻是看了看外觀。
”
最後,李長博還誠摯的建議:“我覺得,或許您回去之後,可以打開墓葬看看,齊萱究竟做了什麼。
是否除了腰牌之外,還帶走了其他東西。
”
榴娘對姚家顯然是有敵意的。
所以,她真的隻會拿走一個腰牌嗎?
會不會趁機……
姚申一下變了臉色,再也維持不住平靜。
看他那樣子,他像是恨不得立刻就飛過去,打開墓穴來看看,齊萱有沒有對自己姐姐做什麼手腳。
但他現在又不能走。
李長博微笑看着他。
最後,姚申漸漸冷靜下來,躊躇良久,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終于開了口:“是我太狠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