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滿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蒙了。
她盯着閨女的眼睛,驚訝得半晌沒講出話。
“媽,我就是想讓你放心一點,我不是想故意騙你。
”江燕小聲辯解道:“我之前是跟一個挺有錢的男人關系很好,談過一陣子,不過後來發現他已經結婚了,是有老婆孩子的。
”
“你——”王芳指着江燕的鼻子說道:“你根本就沒有什麼有錢的對象?
”
“……”江燕垂着腦袋不吭聲。
“說話啊!
”王芳尖叫起來,“燕燕啊……燕燕你怎麼這樣啊……”
江燕趕忙捂住了王芳的嘴,“媽,你别激動,你小點聲!
”
淚水從王芳的兩個眼角滑落到耳朵裡,江燕拿起旁邊枕頭上的枕巾,胡亂地給她媽擦了擦耳朵。
過了會兒,王芳終于冷靜了下來。
她沒好氣地問道:“你這次到底是為了什麼回來的?
”
“知道你腿不方便了,想着照顧你。
”江燕回道。
“還有呢?
”依着對閨女的了解,王芳不覺得這是最主要的原因。
江燕:“沒什麼了……”
“你在那邊到底做什麼活兒了?
手頭上一共攢了多少錢?
”王芳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廢人,她現在什麼都不怕了,随時去死都可以。
她現在隻想讓閨女生活上有點保障,活得光鮮一點。
“打點小工……”江燕沒敢再撒謊,坦白道:“我身上一點錢都沒有了,回來的車費都是東拼西湊借來的。
”
王芳氣得雙眼噴火,“你跟我說做什麼買賣,那也全都是騙我的?
就打了點小工?
都打什麼小工了?
端盤子嗎?
”
“差不多吧,都過去的事兒了,别提了行不行。
”江燕其實連盤子都沒端兩天,她怕累,懶得幹。
接連交了幾個對象,一直混吃混喝,才把日子過下去的。
她也想做點小買賣,可是沒有本錢啊!
去廠子裡,人家也不要她。
她是外地的,也沒有給她作擔保的中間人和推薦人,沒有正規的地方敢用這樣不明來曆的人。
而那些小店、小地方,肯用你的前提是你幹活首先得行。
但江燕沒手藝,又不能吃苦,自然在哪兒都幹不長。
而且她自己也不想幹。
反正江燕溜溜達達地,混着日子,一事無成。
後來還被動做了小三,被人攆出了租住的小屋。
實在沒地方可去,又聽說奶奶去世了,她就想着終于可以回家了。
無論如何,自己的地盤還是好混一些的。
誰承想,人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回不了江家了呢!
“你去省城找你哥吧!
”王芳再三思量,覺得眼下隻剩下這一個辦法了。
江燕有個親哥,叫江平。
恢複高考的那一年,江平考上了省城的大專。
家裡人高興壞了,當時還擺了幾桌,請隊上的人過來慶祝。
可是江平去了省城之後,就很少再聯系家裡人了。
最多每半年往家裡寄一封信,說自己安好,不用挂念。
其他多餘的半個字沒有。
畢業上了班之後,也沒告訴家裡具體幹的是什麼工作。
哪個單位,工資多少,住在哪兒,有沒有對象,他什麼都沒有告訴家裡人。
江老太幾次三番想聯系,可都聯系不到。
江平寄信時寫的郵寄地址根本就是瞎編了,能找到人才怪呢!
一開始大家還有些猜測,之後漸漸地,便沒人再提江平了。
很多人幾乎都忘記了江家還有這麼一個大專生,連他親爹親媽都很少在家裡提起這個兒子了。
江平比江燕大了兩歲,兄妹倆年紀差得也不是很大,但打小就玩不到一起去。
兩人經常打架,互相搶東西。
江燕也就不是很喜歡這個哥哥。
她甚至懷疑性格這個古怪的人,到底是不是她親哥。
王芳突然提起來消失多年的兒子,江燕有點驚訝。
“我哥到底是不是你們親生的啊?
該不會是從哪兒抱來的吧?
”江燕講出了一直以來的疑惑。
王芳把眼珠子一瞪,“胡說什麼呢!
”
江燕撇撇嘴說道:“我哥無論是脾氣還是長相,都跟你和爹不一樣啊,一點都不像咱家的人。
”
“你哥那是長得像你爺爺!
”王芳咬牙切齒道:“以後再說這種屁話,我把你的腿也打折了!
”
“知道了知道了。
”江燕一臉蔫蔫的樣子,“随便講講嘛,這麼兇幹嘛!
”
王芳狠狠地捏了兩下眉心,頭疼得快要炸掉了,這日子真是越來越難過了。
簡直看不到任何指望。
“怎麼突然要讓我去找我哥啊?
”江燕下床倒了兩杯水回來。
王芳撐起上半身喝了口水,重新躺下來,緩緩說道:“咱家現在還能指望誰啊!
也就你哥過得能好一些。
”
“你怎麼知道哥現在過得怎麼樣啊!
”江燕嗤一聲,“沒準早就不在省城,跑哪個小地方讨飯呢!
”
“你給我閉嘴啊!
我早晚得被你氣死。
”王芳用力在江燕頭上戳了一下,“哪有這麼說自己哥哥的!
他過得好,咱們不都能跟着享福嘛!
”
“拉倒吧,我哥才不會管咱們呢!
”江燕揉了揉剛才被戳痛的地方,“他跑出去這麼多年了,連個人影都不見,也從來沒往家裡寄過錢。
他當上大富豪了,都不會給咱們分兩個馍的,你就别指望他了。
”
江燕實在是難以理解,哥哥為啥會這麼冷情。
她覺得肯定有什麼她還不了解的内情。
否則不會這麼奇怪。
“先找找再說吧!
”王芳輕歎一聲,“你哥寄信的時候,信封上留過兩個地址。
之前拜托人去找過,不過沒找到。
他們肯定也沒用心找,這次你親自去一趟。
别對方說沒有這個人就算了,你多轉悠轉悠,多問問。
”
江燕:“我怎麼去啊,我都沒錢買車票……”
王芳:“管你爹要。
”
“爹能給啊?
他現在有錢?
”江燕挺納悶的,之前家裡的錢不都是娘拿捏着的嗎?
現在變了?
“我腿變成這樣了,能搶得過你爹嗎?
你爹瘋起來,都能把人直接打死。
”
王芳緩了口氣,又道:“你爹有段時間沒去賭牌了,算命大仙說他賭錢會沒命。
他那個怕死的樣,聽了就沒敢再去。
最近到山上扒拉菇子,賣了點錢。
你說找你哥去,他會給你路費的。
”
“行!
”江燕也不想在這個小破屋裡住,出趟門挺好的。
反正有錢就行,所以她便痛快地應下了這個差事。
江芝蓮聽說江燕回來了,本想碰個面跟她聊一聊,結果還沒見到人,就聽說她去了省城。
這天晚上陳翠紅來出租房蹭飯,聽了這事兒,不禁說道:“你跟江燕見啥面啊!
她個破落戶都沒想着過來看看你呢,你倒上趕着去找她,掉價!
”
江芝蓮淡淡一笑,“我是怕她背地裡搞事情,得先去探個口風,了解下情況。
”
“她想給你使絆子,還能提前告訴你啊!
”陳翠紅覺得這就是多此一舉。
“她不會告訴我,但我多少能感覺出來一點。
”江芝蓮說道:“順便也瞧一瞧她這兩年過得咋樣。
”
人的狀态,是一眼就看得出來的。
尤其在分别了這麼久沒見之後,人的氣色、神态、情緒的改變,一目了然,全都藏不住。
“她怎麼一回來就又去省城了,她幹什麼去了?
”陳翠紅随口問道。
江芝蓮:“聽說找她哥去了。
”
陳翠紅回憶了一下,“江平啊?
”
“嗯。
”江芝蓮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她穿越過來之後,這個江平,名義上的堂哥,就一直存在于原主模糊的記憶中。
陳翠紅悠悠一歎,“當年我要不是第一個孩子沒保住,蓮娃你也會有這麼大的一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