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蓮開着卡車直奔國棉廠而去。

　　林清前一天休息，今天肯定上班了。

　　果不其然，她一過去，就看到了正在後廚門口抽煙的林清。

　　那一刻，跟江芝蓮當初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他還是抽的金色盒子的中華牌香煙，手指上的老繭都沒有任何變化。

　　衣服和褲子都是他慣常的風格，顯出他健碩的體格。

　　唯一的差别在于，這一次，在看到江芝蓮的刹那，他臉上閃過一抹驚喜，“稀客呀！
”

　　語氣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經。

　　江芝蓮懶得寒暄，直截了當地說道：“要對付王生男，有什麼辦法？
”

　　林清吐出一口煙，反問了一句，“你想怎麼對付？
”

　　“讓她再也找不了我和我身邊人的麻煩。
”江芝蓮頓了頓，又補充道：“不準她和她的人出現在大灣縣，還有省城、京城，全都不準出現。
”

　　林清咬着煙嘴兒想了想，突然笑了，“那你這得把她關起來啊，還得把她那一幫人的老窩全都端了，這可不太容易辦到。
”

　　江芝蓮說道：“如果容易的話，我就不找你了。
”

　　林清輕點了一下頭，“這話我樂意聽，我覺得你是在誇我。
”

　　“嗯，我是在誇你。
”江芝蓮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所以，你有辦法嗎？
”

　　“我永遠有辦法。
”林清把煙吐到地上，勾唇笑了笑，“可是我為什麼要幫你啊？
我有什麼好處嗎？
”

　　“你要什麼好處？
”江芝蓮看了他一眼，嚴肅道：“廢話就不用再說了，玩笑也别亂開。
我在跟你談正事，我是很認真的。
”

　　林清點點頭，應聲道：“我知道。
”

　　“我沒想到我秉持正義救了一個被拐的孩子，告發一個犯了法的罪人之後，會被這樣報複。
”說起來江芝蓮就覺得生氣，“而且不僅是我，現在我最好的朋友也被牽連了。
王生男大概就是個瘋子，我不收拾她，她肯定會繼續到處亂咬人。
我不能坐視不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

　　“你不說這些我也能明白。
”林清緩緩道：“我認識你之前，就知道她是個瘋子了。
”

　　江芝蓮小聲地吐槽了一句，“你到底結實了多少個瘋子。
”

　　問題是，這些瘋子怎麼一個二個地，都跟她牽扯上了關系。

　　也是巧得離譜。

　　林清哈哈一笑，半真半假道：“這麼說吧，以大灣縣為中心，用大灣縣到省城的距離做半徑，你畫一個圓圈兒。
這片地區裡，半數以上的瘋子，都跟我有些交情。
至少是——打過交道。
”

　　江芝蓮一臉震驚到說不出話。

　　“吓着了？
”林清又點了一根煙送到口中，抽了兩口之後，繼續說道：“不是我亂說啊，昨天如果我沒過去，你自己從王生男那裡根本出不來。
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你的，她把她弟弟當寶貝一樣的。
因為你，她弟弟死了，你覺得她會輕易放過你嗎？
”

　　江芝蓮：“……”

　　“王姐的确是喜歡你抓走的人質，但她認準了你不會殺人，所以也不擔心那個人會死。
”林清說道：“惹着這種人，她不弄死你，也得扒掉你一層皮。
”

　　這個江芝蓮已經深有體會了。

　　撞翻她坐的小船，在她常開的卡車上動手腳，燒塑料棚，往她家裡扔散發着惡臭的死耗子，拿紅油漆在門上寫“死”字恐吓她，檢舉揭發她最好的朋友……

　　随便想一想，最近在她身上，和在她身邊，就已經發生了這麼多的狀況。

　　江芝蓮已經不止被扒掉了一層皮。

　　如果不是因為她福大命大，估計現在早就去跟閻王爺下棋喝茶了。

　　“謝謝你昨天救了我，要不然現在我不定在哪兒躺屍呢！
我欠你一個特别大的人情，我會記着的。
”江芝蓮一臉認真地說道：“既然已經欠這麼大的人情了，那我再多欠一點吧，全都算一起，回頭一塊兒還！
”

　　“行啊。
”林清一副通情達理、很好說話的樣子。

　　“王生男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也了解了。
現在我跟她，不是你死就是我忘。
而你，隻能幫一個。
”江芝蓮眸光亮閃閃地盯住林清的雙眼，鄭重其事地問道：“你是要幫她，還是幫我？
”

　　林清吐出一口煙，随後在白霧後面眯了眯眼，唇角彎起小小的弧度，“你怎麼到現在還問我這個問題呢？
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

　　“你要幫她，還是幫我？
”江芝蓮堅持問道。

　　林清沒再扯皮，言簡意赅地直接給了答案，“你。
”

　　江芝蓮其實也是實在擔心身邊再有人因為她而出意外，所以多少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

　　眼下時間緊急，她也顧不得太多了。

　　但有些前提條件還是要講清楚的。

　　江芝蓮強調道：“林清，我是以朋友的身份，請求你幫忙。
願不願意，都看你的個人意願，我不想強迫你。
”

　　林清笑着點了點頭。

　　“我現在有對象了，我不可能再對别的人有任何想法。
”江芝蓮其實也挺無奈的，提出這樣的請求，卻又說這樣的話，搞得她好像很自以為是，好像在利用他一樣。

　　實話說，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别扭和不舒服。

　　但是事情又不能放在那裡不去解決。

　　然而，這就是人生中真實存在的，無比殘酷的一面。

　　沒有那麼多的順遂，和痛快的過程。

　　努力應對，尋找辦法，忍受一些不如意，大概就是對生活最大的敬意，和對自己最大的尊重吧！

　　“即使我以後跟孟青分開了，我也不會選擇你。
我可能會遇到别的人，愛上别的人。
或者，我放不下過去，選擇獨自生活。
這都有可能。
但是，我不會跟你在一起。
”

　　江芝蓮說得格外認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清聽得也很認真，他甚至捏着煙忘記了去抽。

　　短暫的沉默過後，林清丢掉煙頭，認真地凝視着江芝蓮，“為什麼？
”

　　為什麼她跟孟青即使分開了，他都沒有機會？

　　為什麼她會選擇孟青以外的别的人，他依舊沒有機會？

　　為什麼她甯可選擇一個人生活，孤獨終老，都不考慮一下他？

　　為什麼呢？

　　他真的挺不理解的。

　　他明明很好啊！

　　“沒有為什麼，沒有原因。
”江芝蓮給不出答案。

　　林清：“你總要給我個拒絕的理由。
”

　　江芝蓮想了想，覺得想破腦袋也編不出這個理由。

　　林清以分析的口吻說道：“你和我都是廚師，共同語言肯定少不了。
一起呆在廚房裡，各自做喜歡的菜，或者一起研究某道菜，你不覺得很美好嗎？
”

　　江芝蓮：“這種美好，朋友之間也可以有。
我跟店裡的廚師在一起時，經常分享着這樣的美好。
”

　　“我有正經工作，端的是鐵飯碗，有生活保障，也算有身份。
”林清慢條斯理地緩緩說道：“我還有一家飯館，收入很好。
我很有錢，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

　　江芝蓮随口應了一句，“當然看得出來，但這對我不構成吸引力。
”

　　林清默了默，不信邪的繼續說道：“我身手很好，遍地都是兄弟，關系網也很廣。
我可以幫你解決很多事情，我可以保護你。
我覺得我長得也還可以吧？
五官端正，身體也很好，至少比孟青要結實得多了！
要說個頭，我跟孟青也差不多。
”

　　江芝蓮搖搖頭，輕笑了一下，“你是在這裡做面試嗎？
”

　　林清一本正經地詢問道：“面試沒有通過嗎？
”

　　江芝蓮：“感情的問題不是一場面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