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江秀艱難地說道：“以前做了那麼多……”

　　江芝蓮打斷妹妹的話，“以前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誰沒有做過錯事啊。
改過來，就行了。
”

　　江芝蓮知道江秀骨子裡不是一個多麼堅定的人，她很容易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搖擺不定。

　　不太能經受他人的慫恿和挑撥，會在你想不到的時候突然倒戈。

　　這一點大概是遺傳了母親陳翠紅，也許本質并不是太壞，不會主動去陷人于不義。

　　但是在極度困難的情況下，很可能抛下一切責任和道德，做出犧牲他人，保全自己的行為。

　　可人往往都有兩面，俗話說，人無完人嘛！

　　江芝蓮看得到江秀好的那一面。

　　至少現在她對阿哲的好，無疑是真誠的。

　　為此，江芝蓮都願意幫這個忙。

　　何況這也不是什麼有難度的，不好解決的問題。

　　就像她剛剛說的，阿哲也是她弟弟，也是她的親人。

　　孩子是無辜的。
不必，也不該因為大人的原因，而遭受無名的委屈和辛苦。

　　保姆是朱寶妹幫忙找的。

　　孫大娘是朱寶妹的同鄉，老姐妹了，知根知底，人非常靠譜。

　　丈夫因病過世，三個兒子都在城裡上班，平時住職工宿舍，一兩個月才回來一次。
每次也都隻在家裡呆一兩天，所以她平時挺無聊的。

　　尤其冬天沒有什麼農活，除了喂喂雞鴨，就沒有特别的事情可做了。

　　知道有看孩子的活兒，孫大娘立馬應承下來。

　　說不給錢，她都能幹。

　　看到阿哲之後，孫大娘稀罕得不得了。

　　“好俊的一個小崽子呀！
長大了肯定會是個帥小夥！
”孫大娘抱着阿哲，就不肯撒手。

　　江芝蓮相信朱寶妹的人品，所以她帶過來的人，她也比較放心。

　　見到孫大娘本人之後，更是沒有任何擔心了。

　　孫大娘慈眉善目，開朗活潑，愛笑愛講話，性格特别的爽朗。

　　這樣的人帶小孩，能給孩子帶來非常積極正面的影響。

　　對培養孩子開朗的性格，格外有好處。

　　江秀對孫大娘也十分滿意。

　　阿哲白天也終于有人照顧了。

　　江老太得知江秀要帶着阿哲搬出江家，氣得一天沒有吃下飯。

　　她把二兒子江大路叫到跟前，指着鼻子罵了老半天。

　　“你個窩囊廢！
媳婦管不住跑了，說回來就回來，完全不把你當回事，也不把我這個老太太當回事。
閨女你也管不住，一個二個的全都出去單過了！
”

　　江老太越說越氣，嘴唇都哆嗦了起來，“兒子你生不出來，好不容易領養回來一個，現在也跑出去了。
”

　　江大路悶着頭不講話。

　　江老太看他這幅德行，就氣不打一處來，“弄個破荒地，陣擺得挺大，也沒見你往家裡拿回來多少錢！
沒那個本事，就别張羅那麼大的事兒。
好好把自己的小日子過明白，就挺不錯的了！
”

　　江大路走到牆邊，蹲下來，點了根香煙。

　　“抽抽抽，屁話講不出來一句，整天就知道抽煙。
”江老太嫌棄地睨了兒子一眼，“抽個旱煙就不錯了，還趕城裡人的時髦，抽什麼紙煙。
一盒沒幾根，還不老少錢，一會兒就抽沒了。
有那個錢，買點肉吃不好嗎？
”

　　江大路在缭繞的煙霧中蹲着，一臉的愁苦。

　　“一點都不會過日子，怎麼教都教不會。
”江老太拿着手中的拐杖朝地上砸了幾下，砸出陣陣悶響，“你去廠子裡，把江秀和我小孫子揪回來！
他們不回來，你也不要回來了！
”

　　把人領回來，是不可能的了。

　　江大路覺得離開江家出去過的孩子，都生活得蠻好。

　　全部找到了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該念書的念書，幼婷成績還在穩步提升。

　　該上班的上班，婉兒從最基礎的掃盲班，憑借自己的努力，現在都在縣文化館謀到了職位。

　　蓮娃就更不用說了，不僅建了醬廠，還開了館子。

　　無論是醬廠還是館子，都經營得蠻好。

　　隻有秀兒還在家裡熬着，整天累得擡不起頭，十天半個月也看不到一個笑臉。

　　老母親和大嫂是怎麼照顧阿哲的，他也都清楚。

　　所以秀兒帶着阿哲離開了，是件好事。

　　他心裡早就想讓他們走了，隻是覺得這話由他講出來，不太合适。

　　怕秀兒誤解他是在趕她走。

　　現在這樣挺好的。

　　逃離開江家這個是非之地，就可以出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

　　蓮娃有了孟青，婉兒有了崔年，幼婷好像都談過一個，隻是後來分開了。

　　所以隻有秀兒還沒有正經談過對象。

　　之前隊裡傳的她跟老徐頭的事情，他完全沒有當回事。

　　怎麼可能呢？

　　太離譜了。

　　果然，後來不是什麼事兒都沒有嘛！

　　這些人整天閑得慌，沒事就知道嚼舌頭根，瞎編故事。

　　現在秀兒終于想通，帶着阿哲走了，江大路心裡是非常高興的。

　　他覺得愁苦的是，沒有辦法跟老母親交代。

　　一天不把孩子找回來，江老太肯定就要唠叨他一天。

　　而且老太太都發話了，不把秀兒和阿哲找回來，他也不用回來了。

　　這要怎麼辦呢？

　　硬撐着，大概沒有用。

　　跟母親對着幹，江大路于心不忍。

　　老太太歲數大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氣壞了身子，可是大事兒。

　　搞不好哪天就起不來了。

　　他是個孝順兒子，他本能地不想違背母親的意願。

　　可是這太矛盾了。

　　矛盾到江大路想不出任何一個可行的解決辦法。

　　那就隻能拖了，這是他一貫的做法。

　　江老太連罵了好幾天，見到江大路就伸出手指頭，指着他鼻子開罵。

　　一開始會不停地罵上一兩個小時，後來時間越來越短。

　　罵着罵着，老太太覺得車轱辘話都講遍了，便不再吭聲了。

　　江大路長舒了一口氣。

　　哎……拖久了，問題也就自然解決了啊！

　　家裡最後一個幹活的主力走了，江家瞬間大亂。

　　王芳每天都是一邊罵娘一邊做飯，一日三餐折騰得她腿都腫了。

　　老太太還嫌棄她做的菜不好吃。

　　王芳胃口好，喜歡吃東西，之前隔三差五的也會蒸個包子、饅頭，煎個餡餅，炖點肉什麼的。

　　廚房的活，她勉強還能幹一下，頂多頓頓都要做，太累人了，會發發牢騷。

　　可是洗衣服、洗床單被褥、撿柴火、燒爐子、打掃衛生、給老太太端洗腳水……

　　一堆零零碎碎的事情，她可幹不來。

　　尤其是洗衣服、洗床單被褥，大冬天的，簡直不是人幹的事情。

　　連井水多用一會兒都覺得冰手。

　　燒水又太麻煩了，洗一次衣服需要用的熱水，都得燒上個把小時。

　　秀兒走的前幾天，她就隻洗了自己貼身的幾件衣裳。

　　即使這樣，她都覺得相當辛苦。

　　“王芳，王芳——人呢？
！
”江老太在堂屋裡大聲喊道，“你過來一下！
”

　　王芳從廚房裡快步走出來，扯着嗓子問道：“怎麼了？
才十點半，中午飯還得一會兒呢！
”

　　“你今天趕緊把我的衣裳洗了，我快沒有穿的了。
洗完之後挂在爐子旁邊晾着，要不然幹得太慢。
”江老太不滿道：“一點眼力見都沒有，之前秀兒看到我把衣裳換下來，第二天就會洗。
你看看那盆裡堆了多少了？
我聞着，都快有臭味了。
”

　　“知道了知道了。
”王芳應了一聲，便朝廚房走去。

　　在江老太看不見的地方，她翻了個白眼。

　　那衣服是放臭的嗎？

　　明明就是穿臭的！

　　也不知道身上怎麼會有那麼難聞的味道。

　　讓勤着點洗澡，老太太非不幹，說冬天冷，洗澡又麻煩。

　　結果身上總是一股子揮散不去的臭味。

　　煩死人了！

　　江秀這個賤丫頭，倒是會躲差事。

　　從陳翠紅到她的四個閨女，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不頂用的東西。

　　就知道拍拍屁股走人，不是個玩意兒，早晚得遭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