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華那邊的情況，放在國營工廠上是有的。

　　甚至眼前的制衣廠是因為轉型做外彙單，所以才需要往外處理工廠積壓的貨。

　　等過兩年外資企業大批入駐，國營廠子幹不下去了，或及時止損或抛物抵債的情況，隻會更加誇張……

　　就像她孩子爸爸盤下的那個五金廠一樣。

　　隻是這個事兒吧……

　　陸淼握着話筒，短暫時間沒有應聲。

　　思索片刻，她道：

　　“這兩天我留意看看情況，要是能順手安排，就安排人過去跟你對接。”

　　電話那頭，王月華立馬高興應聲：

　　“行，行！那陸主任，我後頭就等您的回信兒了！”

　　“嗯。”

　　陸淼低低應聲。

　　王月華話說到這裡，像是有挂斷電話的意思。

　　陸淼握着話筒，忙繼續道：

　　“先别着急挂電話，我還有點事要跟你說。”

　　“哎，什麼事兒您說！”

　　陸淼就把心裡的想法跟王月華說了一下。

　　制衣廠現在做的外彙單，大多都是她之前提供的那些款式圖樣。

　　就算有點變動，也是換湯不換藥的東西。

　　依靠那些，目前确實拉來了一些外資合作。

　　可要論長遠，那還是不夠看的。

　　陸淼在電話裡客觀提了幾點建議。

　　諸如傳統裁剪工藝可以考慮做稀缺精品。

　　制衣廠對标的是出口大批量的貨，想要長期穩住外資商，那麼内部最好是進行改革。

　　從哪裡改呢？

　　當然是設計。

　　出彩的設計，時尚色彩的碰撞和搭配等等。

　　陸淼讓王月華有機會多往學校裡看看。

　　尤其是那種美院、設計學院之類的。

　　陸淼話說得相當委婉，但能提點的地方，她差不多都點到位了。

　　其他的就看王月華自己衡量着怎麼做了。

　　電話那頭，王月華很快給出回應：

　　“陸主任，你說的話我會認真考量的，那之後我這邊就先等您的回信兒，要是有特殊情況，我也及時跟您聯系！”

　　陸淼應了一聲，就此挂斷電話。

　　把電話放回座機，陸淼撐着額頭，沉下思緒短暫思索。

　　等待腦中想法落到實處，她拿起電話又撥了一串号碼。

　　手裡确實還有一些工廠相關的事情等着處理，卻沒有服裝、布藝相關的。

　　不過即使如此，王月華那邊積的貨，她也有法子處理……

　　同一時間，廠房小院。

　　劉小芽帶着走路踉跄的淩穗穗在院子裡玩，梅子忽然從屋裡探出頭去喊道：

　　“小芽，你去後巷馬路上看看，要是看見你向東叔叔開車回來了，就說叫他趕緊回院兒裡一趟，有急事等着他接電話！”

　　“哦！知道了梅子阿姨！”

　　把妹妹牽着交給大人，劉小芽拉開院門，忙不疊去後巷找人去了。

　　……

　　陸淼事先跟陳向東探讨，确定這事可行，便在“安排”人跟王月華對接前，親自去制衣廠看了看實際情況。

　　制衣廠壓的貨隻有幾個常見款式，比如男士襯衫、長褲、綠軍裝、中山裝，女士連衣裙和女式衣褂褲子等。

　　雖然款式單一，卻分各色不同的顔色，足積了有半個倉庫那麼多的貨。

　　陸淼過來看情況，雖然沒有明說什麼，但王月華已然當她是來驗貨的，便挨個款帶她看，情況也都跟她一一介紹。

　　制衣廠一直是走量産，精品做得不多，壓在庫裡的貨也都是些普貨。

　　質量沒什麼問題，就是常見中規中矩的面料，無形中也早就确定了市場定位。

　　比如中山裝吧，采用好料的，市場上八十到上百的都有。

　　但王月華說了，她們廠裡做的這種，過去按指标往下供應的價格是四十塊一套。

　　到一些國營分銷點那邊，他們再往外銷時，則又能賣到五十五到六十塊錢一套。

　　其他的款，差不多也是這個情況。

　　“陸主任，我剛才說的是正常供應，但現在情勢畢竟不同，廠裡這些貨等着處理，我也着急要把地方空出來……”

　　陸淼親自過來，王月華不瞞她，悉數坦白道：

　　“像剛才說的那種中山裝，一套下來的成本造價是二十五塊錢，您要是能給安排，我也不說掙錢的話，就算個布料成本和人工費，一套給二十七塊錢收回個本錢就行。”

　　中山裝如此，其他裙子、褂子等自然也是如此。

　　王月華雖然是廠長，但廠子背後真正的主人是國家。

　　陸淼知道，她給的這個價格，基本是她自己能做主的權利範圍内的最低價。

　　當然，也确确實實是實誠價就是了……

　　陸淼想着這個事兒，短暫沒說話。

　　就這一息間的工夫，王月華凝眉思索，快速補充道：

　　“陸主任，要是這些貨能一起拿走，那價格方面我就還能再讓一塊錢！”

　　陸淼點點頭，直接給出回應道：

　　“這兩天你核實下庫存，看每個款都有多少件，一共需要多少錢，我幫你安排。”

　　王月華心底打了半天腹稿。

　　雖然已經給出了能力範圍内的最低價，但是她怕陸淼不懂這些東西，還想着怎麼把這個事兒說得更有吸引力一點呢！

　　陸淼突然來了這麼一句，王月華直接愣住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陸淼沒聽見動靜，環視倉庫的目光收回來在王月華身上落定問：

　　“怎麼了？”

　　王月華愣愣搖頭，緩了半天先是一笑，然後呆呆的又繼續愣住了。

　　支吾半天，王月華才跟反應過來什麼似的，瞪大眼睛欣喜道：

　　“陸主任，您說的是真的？我、我的這些貨，都能給處理出去？？”

　　陸淼淡淡一笑，颔首給她一記可以安心的眼神：

　　“回頭你把統計的數據報表給我一份，我盡快給你安排人過來對接。”

　　“行！行！我我、我今天下午就去辦這個事兒！”

　　王月華高興得語無倫次。

　　陸淼平靜笑着，叫她慢慢忙，不用着急，之後就說今天先回去的話。

　　王月華拉着她，說要留她在廠裡吃飯。

　　甭管是今天處理庫存的事兒，還是之前帶她們廠子上廣交會的事，都要好好交代感謝她雲雲。

　　陸淼笑着婉言拒絕：

　　“飯還是等以後有機會了再吃吧，這個事兒呀，我回去還要花點時間跟另一邊對接呢。”

　　她食指指着倉庫一劃拉，笑語晏晏繼續說：

　　“争取早點幫你把這片場地清理出來，也不耽誤你辦事。”

　　王月華感激陸淼是真，怕耽誤這次的事情也是真，便隻好應聲點頭，退而求其次道：

　　“那行，那這件事就辛苦陸主任先忙了！等過了這段時間，我上國營飯店訂席，到時候請您過來咱們再坐下好好唠！”

　　陸淼莞爾一笑，輕輕颔額。

　　這次雖沒再拒絕，但這頓飯是吃還不吃，都是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