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尋了個角落懶懶靠着，深更半夜的，倒也沒惹人注意。

　　火車搖搖晃晃的，沒有後世平穩。
不過這個節奏倒是催眠利器。

　　沒多久，顧城就閉上了眼。

　　今天開了一天車，早就累的不行了。
要不是有那罐咖啡撐着，他怕是在路上就要睡着了。

　　顧城的穿着，是這個年代少有的體面。
衣服不僅沒打補丁，還幹幹淨淨。

　　遠處地過來倆偷，一眼就盯上了他。

　　顧城睡得熟，連兜被人摸了都不知道。
不過那倆偷除了摸到兩塊兒肥皂，就啥也沒有了。

　　晦氣地“呸”了一聲，暗罵一句：“裝！
”

　　倆人都沒想過，這錢沒有正常，可車票和介紹信在哪？

　　撇撇嘴，揣着兩塊兒肥皂，就去尋找下個目标了。

　　顧城是被一聲尖叫吵醒的。

　　隻見離他不足三米處，有個老大娘摸着口袋在哭：“天殺的，誰偷了我兒的救命錢？
”

　　其他人一驚，紛紛查看起了自己的錢票，結果發現不少人都被偷了。

　　車廂裡哭嚎一片。

　　顧城檢查自己的行李，發現少了兩塊兒肥皂。
他大驚，趕忙伸手去捂小腹。

　　裡面硬硬的觸感傳來，顧城狠狠松了口氣。

　　這肥皂丢了不要緊，隻要手串沒丢就行。

　　不過，以後坐車得更加小心了。

　　擡手一看，呵，手表已經被他收回去了。
給忘了。

　　沒法知道時間，隻能等大喇叭播報了。

　　沒多久，頭上喇叭出聲了：“旅客朋友們，列車即将到達陶平站，本次停靠五分鐘，有下車的乘客，請提前做好準備。
”

　　音質不是很好，刺啦刺啦的，可顧城聽清楚了。

　　把行李，其實也就一包裹，往身上一背，推開面前擠擠攘攘的乘客，走到車門處，準備下車。

　　幾分鐘後，列車停下。
顧城輕松躍下，嗅着這微涼的空氣，竟有幾分說不出來的想念。

　　他輕輕閉上眼，再緩緩睜開。
眼底明明滅滅，最終化為一抹歎息。

　　顧城擡步，走出車站，沒看見身後某個男人，滿臉都是慶幸。

　　還好還好，他沒跟丢。
四個兜拍拍胸口，感覺有些糟心。

　　特麼的，坐了兩天車，臨下車的時候竟然被人偷了。
還是精光的那種。

　　四個兜感到一陣挫敗。
看來他“幹部”的身份，在某些人眼裡，也不是那麼好用的。

　　快步跟上顧城，想看他去哪裡，做什麼。

　　可誰知，人家懶洋洋地走到國營飯店門口，等着開門呢。

　　其實顧城也很郁悶，這柳泉縣沒有火車站，而班車得等到八點鐘才發呢。

　　現在五點半，還有兩個多小時呢。
外頭冷飕飕的，他總不能在大街上晃蕩吧。

　　想着肚子有些空，來國營飯店吃個早餐，再等等車吧。
結果，吃了個閉門羹。

　　京都的國營飯店都在早上五點半開門的，也不知道這裡......

　　要是等到六點還不開的話，他就回火車站候車室坐着呀！

　　全然不知顧城心中所想的四個兜，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他走的那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穿個中山裝就不冷了。
可現在，“阿嚏！
”

　　顧城聽到聲音，擡眼看去。
看到四個兜在哆嗦，他譏諷一笑，裝作不認識，移開了目光。

　　四個兜有些心虛地往後躲了躲，見顧城沒注意到他，才松了口氣。

　　兩人就跟個木頭一樣杵在那裡，終于在天光微亮時，等來了大師傅和服務員。

　　“哎呀，你咋來這麼早呢！
”服務員是個年輕小夥，一見顧城就把人請了進來。

　　顧城道了聲謝，說道：“剛下火車，肚子有些餓。
”

　　大師傅也是個熱心的，見暖壺裡的水還是溫的，就給他倒了一碗：“先喝點暖暖，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

　　顧城點點頭，問道：“今天供應什麼啊？
”

　　“你來的早，有得選，想吃什麼說什麼。
”大師傅覺得顧城和眼緣，就沒計較那些了。

　　顧城想了想，說道：“可以點碗馄饨嗎？
不行的話就雞蛋面、疙瘩湯，或者小米粥。
”

　　服務員一聽這話，笑了：“同志你以前來過咱們店嗎，咋知道胡師傅的拿手活兒是馄饨啊？
”

　　“我是下面生産大隊的知青，早就聽聞這裡飯菜香了。
這不剛下車，就忍不住過來嘗嘗了。
”顧城半真半假說道。

　　“你是回去探親？
”

　　“對，家裡人生病了。
也是咱大隊長仁義，給批了假。
”

　　“那是，我們陶平人都仗義着呢！
”服務員驕傲地擡了擡頭，顧城看得好笑。

　　這裡人喜歡聽好話，他誇大隊長，跟誇他們效果一樣。

　　“嗯，我很慶幸被分到了這裡，這裡人傑地靈，是我的第二家鄉。
”

　　顧城說得認真，眼裡的真誠感染了大師傅和服務員，兩人一緻決定，給他加量！

　　他倆在這兒幹了這麼些年，從來沒見哪個知青這麼喜歡陶平市過。
這個小夥不錯，可以深交。

　　飯店外頭，四個兜流着鼻涕搓着手，來回倒騰着小碎步。

　　看着飯店裡頭顧城和服務員談笑風生，羨慕壞了。

　　心想為啥那個賊不偷顧城啊，真是氣死人了！

　　肚子咕噜噜叫着，他恨不得沖上去，搶走顧城碗裡的湯。

　　沒錢沒票的人生好苦啊，幸好......

　　不對，他介紹信呢？

　　擦，該不會也被小偷偷走了吧！

　　四個兜不知道的是，人小偷壓根兒沒要他的介紹信，就是不小心，給撕扯了。

　　團吧團吧扔座位底下，四個兜在睡夢中腳往後一踢，就消失不見了。

　　四個兜欲哭無淚，這沒錢沒票沒介紹信，還怎麼回京都啊！

　　人生地不熟的，該不會被當成盲流抓起來吧？

　　突然有種沖動，想進去跟顧城交代了。
隻要他能讓自己回到京都。

　　可想到鴨舌帽的陰狠，就發憷。
還是算了，他不敢挑戰對方的底線。

　　顧城等了半個多小時，馄饨才煮好。
滿滿一大碗，他都驚呆了。

　　在服務員和大師傅笑盈盈的眼神中，顧城舀了一個嘗了嘗，果然很鮮香。

　　他豎起大拇指，一通誇贊，大師傅聽了更加開心了。

　　邊吃邊和兩人聊，沒怎麼會兒呢，就到七點鐘了。

　　過來吃飯的人多了，服務員和大師傅隻能忙起了工作。
顧城就在一旁坐着，沒有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