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九皇子的滿月宴才過去兩日,長信宮正殿就傳來了好消息,說是玉妃有喜了,如今已經将近三個月。
這之後,一連好幾日,賞賜如流水一般湧入長信宮内。
便是玉妃有孕不能侍寝,陸昭霖也常去長信宮陪她。
漫說後宮裡的其餘人,就連之前如日中天的江詩熒,和剛剛才出了月子的貴妃,都仿佛被抛到了腦後一般。
江詩熒心裡是不急的,面兒上卻得做出為情所困的模樣。
免得日後陸昭霖問起時,發現了什麼端倪。
這一日,她佯裝心情不好,将伺候的人都打發了出去,自己窩在東暖閣裡頭看話本子。
秋雨端了盞酥酪進來,放到炕桌上,道:“小廚房剛做的酥酪,淋了甜甜的桂花蜜,娘娘可要用一些?
”
江詩熒拿起勺子,舀起一口送進嘴裡,滿足得眼睛都微微眯了起來。
然後戀戀不舍地把勺子放了回去,小聲兒說道:“快端出去,莫要放在這裡饞着我。
”
秋雨強忍住笑,端起托盤往外走。
臨出門時,面兒上換上了一副憂慮之色。
于成益、阿圓和蘭卉三人守在外頭。
一見秋雨出來,先是紛紛看向她手裡的托盤——小小的一盞酥酪,還剩了大半碗。
顯然,娘娘還是沒什麼食欲。
再看向秋雨時,一個個的眼睛裡就都是憂色。
“娘娘怎麼樣了?
”于成益壓低聲音問。
秋雨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阿圓憂心忡忡的:“娘娘往日最愛小廚房裡做的酥酪了,如今連這都吃不下,可怎麼辦才好。
”
秋雨想到她們娘娘剛才吃酥酪時臉上那愉悅的表情,還有放下勺子時那一臉的苦大仇深,險些笑出聲來。
她死死繃住面皮,眉心緊蹙:“隻怕,唯有陛下才能令娘娘展顔。
”
幾個人守在門口,還沒商量出t對策,就見小軒子過來,說是内務司的人送東西來了。
于成益道:“送東西來了你收起來就是,這麼點兒小事怎的還需要禀報?
”
小軒子道:“内務司送的東西不對。
”
這話一出,幾人齊齊看向他。
在他們景陽宮面前,内務司一向聽話懂事,今兒這是出了什麼幺蛾子?
于成益問:“怎麼個不對法?
”
小軒子道:“今兒内務司送來的是蜀地進貢的竹絲扇,按例,娘娘該分到五柄扇子才對,内務司卻隻送來了兩柄。
”
于成益沉下聲音,問道:“内務司裡可給了說法?
”
小軒子道:“來送東西的小達子說,今年進貢到宮裡的竹絲扇數量少,一共隻有三十把。
”
于成益眯着眼睛數了數:“一共三十把扇子,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各十把,咱們娘娘和貴妃娘娘各五把,這不正好兒嗎?
”
小軒子道:“正是您說的這個理兒。
内務司的人,這次定是把咱們娘娘份例裡的扇子給克扣了,不知送到了哪一處去。
我讓小亭子他們按住了小達子,您可要去問一問他?
”
于成益點了點頭,正要往外走,卻被阿圓叫住了。
“阿圓姑娘有什麼吩咐?
”
“吩咐不敢當。
”阿圓道:“我心裡想着,這事兒不如讓娘娘親自審問。
”
于成益不解:“如此小事,何必勞動娘娘?
”
沒說出口的下半句,是這豈非顯得他這個總管太監太過無用?
阿圓道:“即便是小事,能讓娘娘分一分心,也是好的。
”
于成益略一思量,點了點頭道:“還是阿圓姑娘腦子活。
”
旁邊兒秋雨和蘭卉也都反應了過來。
秋雨道:“那我進去禀報給娘娘。
”
片刻之後,小花廳裡。
江詩熒高坐上首,内務司來的小達子跪在地上回話。
“宸妃娘娘見諒,不是奴才們膽大包天,敢克扣您的份例,實在是今年這竹絲扇的産量少,一共也隻進上來三十柄而已,着實不夠分到各處。
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的定然不能動,便隻能委屈您了。
”
這話說完,江詩熒直接被逗笑了。
小達子跪在地上,聽到上首的笑聲,還在心裡想,這宸妃,似乎也沒傳言裡那般可怕。
這不是,挺好糊弄的嗎?
下一瞬,就聽江詩熒開口:“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的,自然不能動。
”
話音落下,小達子原本緊繃着的肩背都放松了不少:“還是娘娘您深明大義。
”
“可别給本宮扣高帽子。
”江詩熒幽幽開口:“是誰拿的主意,要委屈本宮這個正一品宸妃?
”
這話可不好回答。
小達子躊躇着開口:“宸妃娘娘——”
江詩熒打斷了他:“是太後娘娘?
是陛下?
還是皇後娘娘?
”
滿宮裡,有資格讓她委屈一二的,也就這三位而已。
不知何時起,小達子的額頭上布滿了冷汗。
汗珠子滾落到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音。
他嗫喏了半晌都不敢開口,上首的江詩熒卻又笑了:“看來,都不是啊。
那是誰,位高權重到,要做本宮這個正一品宸妃的主呢?
”
話說到這兒,不管這背後拿主意的是誰,犯下的都是目無尊上,違背宮規的大罪。
小達子慌亂地叩首:“宸妃娘娘饒命,宸妃娘娘饒命,内務司也是身不由己啊。
”
直到他的腦門兒上見了血,江詩熒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本宮倒是好奇,内務司是怎麼個身不由己法?
”
小達子道:“按例,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各能分得十柄竹絲扇,貴妃娘娘和您各能分得五柄。
如此一相加,正正好三十柄。
”
江詩熒啜了口茶水:“那不是正好嗎?
”
小達子道:“可是玉妃娘娘才傳出喜訊,陛下正對玉妃娘娘多有恩寵。
若是一柄都不分給玉妃娘娘,隻怕不好。
”
江詩熒的聲音涼如寒玉:“所以,你們就做了本宮的主,從本宮的份例裡,拿了三柄竹絲扇出來,分到了長信宮?
”
小達子擡起頭來,鮮血從他額頭上的傷口處不斷地往外流,他卻全然顧不上,隻着急地分辨:“奴才們也是想着,如此分法,您和玉妃娘娘之間也不會為此起了龃龉,玉妃娘娘也不會記恨上您。
”
江詩熒心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