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chapter19
[chapter19]
翌日清晨, 舒雲念醒來,第一反應是看了下床邊。
果然沒人。
她也習慣了,隻是不知道昨晚他在浴室裡待了多久, 她本來想等他出來的,可後來實在太困了, 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從床上起來, 舒雲念趕緊去浴室把身上那條羞人的睡裙換下, 丟在髒衣簍裡。
臨出門前, 張媽果然神神秘秘湊過來:“少夫人,昨晚那個你穿了麽?
”
舒雲念紅著臉, 支吾說了句:“穿了。
”
張媽還想再問, 她連忙說要趕不上地鐵,連和傅司衍打一聲招呼也顧不上,急匆匆就出了門。
上午11點左右, 舒雲念收到方秘書發來的郵件。
附件裡是自傅司衍發生事故以來, 全部的醫療資料。
趁著午休時間,她一張張仔細看了起來。
她隻能暫時收起雜念, 打起精神,和搭檔一起坐上書台。
F:「和程家說,我沒空。
」
舒雲念微怔,想了想,回道:「不是很想。
」
說不失望是假的。
光是想一想,都覺得心累。
難道出門了?
過了幾分鍾,對方回復。
他沒再發消息過來。
F:「你想去?
」
心底感慨一陣,她給傅司衍發了條消息,說起舒正霆叫他們回程家吃飯的事。
“那就再好不過了。
”舒正霆笑道:“我看傅總是挺喜歡你的,不然當初也不會答應讓你頂包。
你們既然有緣做了夫妻,就好好相處,沒準就培養出感情了呢。
”
簡單兩條消息,舒雲念卻看了許久。
F:「那就不去。
」
舒雲念眼睫輕垂了垂:“這個我得問問傅先生。
”
對於那些專業的醫學術語,舒雲念是一竅不通, 隻能邊看邊上網搜, 可傅司衍做過的大大小小的手術實在太多,不等她全部看完,就到了下午演出的時間。
這話說的,就像告訴高中生,隻要你好好讀書,就有希望上清華北大。
“張媽,我回來了。
”
舒雲念:“……”
她往走廊裡去,見書房門下透出一道淡淡光棱,腳步停下。
推開門,她下意識說了聲,卻並未像前兩天那樣得到熱切的回應。
主治醫生道:“神經受損因人而異,很難說得準。
我見過脊髓受傷的病人堅持複健,後來能拄拐行走。
也見過一些損傷程度不高的病人,連站立都成難題……隻能說,做好最壞打算的同時,也抱著一絲希望,努力複健吧。
”
等到表演結束,舒雲念抱著琵琶走到後台,想著回去的地鐵上繼續看病歷,卻接到了舒正霆的電話。
再次回過神,她輕敲屏幕:「謝謝你,傅先生。
」
現在想想,那些深情與愛是假的嗎?
或許是真的,隻是時過境遷,早已物是人非。
看著漸漸暗掉的屏幕,舒雲念眼底掠過一抹黯淡。
簡單寒暄了兩句,舒正霆就說明來意:“雲念,聽說你和傅總搬到一塊兒住了,你們什麽時候有空回家吃頓飯?
”
那主治醫生和她也熟了,耐心解答了一番,又歎了聲:“也不知道該說你這位朋友是幸運還是不幸,遭遇這種強度的車禍,腦部並未受損,身體卻遭了這麽多罪……他這情況一般醫院可不敢收,得是京市滬城的頂級專家才敢接手。
”
懷著這種沮喪的情緒,舒雲念離開醫院,回了禦湖華府。
屏幕那頭顯示了一會兒“正在輸入中”,又陡然消失。
“應該的。
”舒正霆應著,又道:“不過雲念啊,你都和傅總結婚了,怎麽還叫傅先生?
這麽生分可不行。
”
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舒雲念道:“您別擔心,我們相處的還行。
”
舒雲念也沒在意,切出微信,繼續看起傅司衍那冗長且複雜的病歷。
-
晚上照例到醫院探望養母時,舒雲念拿病歷上看不懂的地方問了問沈麗蓉的主治醫生。
聊了三分鍾,爸爸卻是連一句“你媽媽怎麽樣”都沒問。
而且就算努力了,也不一定能上。
上手持三弦兒, 下手抱琵琶, 一篇《遊龍傳》說到精彩處,台下頭髮花白的聽眾們紛紛鼓掌, 喝彩叫好。
舒雲念斟酌著問:“那他這個腿,還有恢復的希望麽?
”
畢竟她還記得,當初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時,爸爸看媽媽的眼神曾是那樣的深情,充滿愛意。
她心裡疑惑,待換好拖鞋,走進客廳,屋子裡空蕩蕩,並未見到張媽的身影。
舒雲念乾巴巴應了兩聲,舒正霆再次提了遍回家吃飯的事,就掛了電話。
回家吃飯,程家麽?
誰不想上清華北大,但背後付出多少心血和汗水,有幾個人能做到——
“傅先生,你在裡面嗎?
”她擡手敲了敲門。
隔著門闆,屋內傳來男人磁沉的嗓音:“進來。
”
舒雲念推門進去,就見傅司衍坐在設計風格別具一格的書房裡,手邊還放著一些文件。
難道他在家休養期間,也要處理公務?
壓下心頭好奇,舒雲念輕聲問:“傅先生,怎麽沒看到張媽?
”
傅司衍擱下指間鋼筆:“她回老宅了。
”
迎上舒雲念錯愕的目光,他眉梢擡了擡:“難道你舍不得?
”
“那倒沒有。
”舒雲念搖頭:“隻是有些突然。
”
“今天我給奶奶打過電話了,之後她不會再催我們。
”
傅司衍端坐在輪椅上,嗓音不疾不徐:“至於幫傭,我已經讓方樑在物色新的保姆,早六晚九,不住家,最遲後天早上到崗。
所以明天的早飯,你需要自己解決。
”
沒想到他的辦事效率這麽快,舒雲念驚訝的同時,點頭應道:“好的,沒問題。
”
稍頓,她又想到什麽:“明天早飯我煮兩碗面吧,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
傅司衍:“你不用管我,我自行解決。
”
“你要點外賣?
外賣不太衛生的。
反正我煮一碗面也是煮,煮兩碗也是一鍋,沒關系的。
”
舒雲念想著她在這豪宅裡住著白吃白喝,還不用付水電租金,已經挺不好意思了,難得能做點事,自然一口攬下。
“就這樣說定了。
”她烏眸輕眨了眨,連忙轉移話題:“你現在要洗澡嗎?
我可以幫你拿換洗衣物。
”
對上門口那雙盛滿善意的明眸,傅司衍沉默兩秒,才道:“浴室的安全扶手已經裝好了。
”
言下之意,不需她再守著。
舒雲念微詫,“這麽快就裝好了。
”
傅司衍嗯了聲。
舒雲念想了想,道:“反正我這會兒也沒別的事要忙,還是在外面守著比較好,雙重保險。
”
生怕他拒絕一般,她匆匆撂下一句“你先忙,要洗澡的話給我發條消息”就離開了書房。
看著那扇飛快消失在門後的纖娜身影,傅司衍眼睫垂下,眼底是一片看不透的濃黑。
-
五百平的大平層本就空曠,少了一個張媽,剩下舒雲念和傅司衍倆人,一個賽一個的話少,越發顯得空寂。
像前兩晚一樣,舒雲念在浴室門口守完傅司衍洗漱,就準備拿衣服,自己去洗。
傅司衍卻叫住她:“現在房子裡沒有別人,可以分房睡了。
”
舒雲念的腳步一頓。
慢慢回過頭,隻見輪椅上的男人靜靜看著她,英俊的臉龐仍是一貫的清冷神色。
“那這樣很好呀。
”
她嘴角揚起一抹淺淺弧度,語氣放得輕松:“那今晚我去隔壁客房睡,主臥你住。
”
傅司衍看她一眼:“好。
”
見他要轉動輪椅,舒雲念眸光輕閃,主動上前將他推到床邊:“那你早點休息,我先去隔壁了。
”
稍頓,她補充一句:“有什麽事的話,隨時聯系我。
”
傅司衍背對著她,淡淡嗯了聲,頭也沒回。
他態度這般疏離冷淡,舒雲念也不再久留,收拾好她的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就去了隔壁的客房。
客房也很大,獨立衛浴,一米八的大床,床上四件套都收拾得整整齊齊,除此之外,還有一整片的落地窗,站在窗邊就能看到遠處絢爛的湖光夜景。
在房間環顧一圈,舒雲念心想,單獨住在這挺好的,既不用擔心穿衣問題,也不用顧慮晚上玩手機、看視頻會吵到他人。
可不知為何,在床邊坐下後,看著那一堵雪白的牆,心頭隱隱約約漾開一絲憂慮。
意識到自己那點微妙情緒,舒雲念搖了搖頭。
他都不需要幫忙了,她還擔心個什麽勁兒。
還是少自作多情了,她又不是什麽救苦救難救世主,一個結婚工具人罷了。
盡管這樣告誡自己,可等到夜裡熄了燈,獨自躺在床上,她腦中還是忍不住去想。
他睡了嗎?
今晚會不會又腿疼?
唉,疼就疼吧,反正就算她在身邊,他也不會讓她幫忙,擔心這些做什麽呢?
庸人自擾。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到工作上。
《遊龍傳》還有兩天就講完了,接著她要去采蓮書場講《白蛇》。
等《白蛇》講完,團裡其他同事應該已經在京市為央視的中秋晚會彩排了。
原本團裡計劃選送的節目是《白蛇傳·賞中秋》,讓她和林文軒組成雙檔。
畢竟男才女貌,許仙白蛇,應時應景。
可舒雲念家裡出了事,一時半會兒也確定不了能否去京市,這個計劃也就斃了,改成五人聯唱開篇《鶯鶯拜月》。
對於舒雲念而言,失去這個機會,不可謂不遺憾,可相比於機會,還是家人更加重要。
又胡思亂想一陣,她困意漸濃。
但或許是心裡有事,她睡得並不安穩,一直是半夢半醒的狀態。
當那一聲尖利的玻璃破碎,伴隨著重物落地的悶聲響起,她一個激靈睜開雙眼。
四周漆黑,一片靜悄悄,就仿若剛才那聲響是她的錯覺。
舒雲念抱著被子坐起身,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依舊沒什麽動靜。
難道是她疑神疑鬼了?
遲疑幾秒,她還是掀開被子下了床。
本來是想趴在門口聽聽動靜的,可看到主臥門縫裡透出的光亮,她眼皮一動,隱約覺得不妙。
都淩晨兩點了,他還沒睡?
“咚咚——”
擡手叩了兩下門,她小心翼翼輕喚:“傅先生,我剛才好像聽到什麽東西摔碎了?
你還好嗎?
”
屋內一片靜謐。
舒雲念心頭一緊,腦中瞬間浮現許多不好的情況:“你不說話,那我就進去了。
”
細白手指握上門把手,剛要擰開,屋內傳來一道低低的啞聲:“不許進來。
”
舒雲念動作頓住。
盡管他好像極力掩飾,可她依舊從那聲音裡聽出一絲壓抑的痛苦。
纖長眼睫垂了垂,舒雲念咬緊唇瓣,不管了。
她擰下把手,推開門。
當看到屋內的場景,烏眸閃過一抹驚詫。
隻見一襲墨黑色睡袍的男人摔倒在地上,手邊是一堆玻璃杯碎片,還有一個打翻的水壺,他身上的睡袍和淺灰色印花地毯都被水浸濕了一片,甚至冷白臉龐都濺上了水漬,在白熾燈光下泛著粼粼冷光。
相比於他平日一絲不苟的體面模樣,這副樣子實在是狼狽至極。
看到門推開,地上掙紮起身的男人身形一僵,冷白俊臉稍稍擡起。
視線觸及門前怔怔站著的女孩兒,他抓著桌角的手指陡然攥緊,眼尾染上一層緋紅,嗓音冰冷:“出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