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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不摻和(快穿)》第105章

  第105章 繡娘27

   最近一年,皇帝的身體已大不如前。
他已經連續生了一個多月的病,白天咳嗽、頭暈,晚上則心悸盜汗,難以入眠,好不容易睡著了,又會做很多噩夢,醒來後雖然記不得夢裡發生了什麼,但是那種空洞而又悵然的感覺卻會長久停滯在心裡。

   他的頭髮花白了很多,英俊的臉龐爬上了歲月的痕跡,面對圍繞在身邊的兒女、嬪妃,卻不知為何,竟有些不耐甚至是厭煩的感覺。
他越來越喜歡一個人獨處,唯有被他親手養大的大皇子的來信,才能讓他稍微開懷一些。

   那個人也在臨安府,但在信裡,大皇子卻未曾提到她一字半句。
皇帝把厚厚一沓信件反覆查看,一字一句檢索,終是一無所獲。
他原以為年底大皇子就能回來,陪自己好好過個春節,卻沒料他竟會遇見倭寇來襲,差點葬身海底。

   接到戰報的時候,皇帝的腦子空白一片,什麼都不能想,當他回過神來時,滿朝文武已經跪安了,而他竟在不知不覺中寫下了親去臨安府的詔書。
直到此時,他才徐徐吐出一口氣,像是無可奈何,又像是如釋重負。

   半個月後,他在杜家兄妹的陪同下來到道觀,靜靜看著站立在懸崖邊,背對自己的那個人。

   「你來了。
」那人吐出不冷不淡的三個字,呼嘯的風從崖底刮上來,把她的話音吹得支零破碎。
她並未跪拜,也未上前迎接,隻是遙望遠方層層疊疊的烏雲,不知在想些什麼。

   「朕來了。
」皇帝張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竟如此乾澀,彷彿用盡了全力才擠出這句話。
至如今他還記得,這人臨走時那淚光閃爍的雙眼,和她額頭縱橫交錯、鮮血淋漓的傷疤。
而他們的感情正如那些疤痕,疼痛、深刻,卻再也無法恢復如初。

   「快下雨了。
」皇帝不知道該與她說些什麼,隻能胡亂開口。

   「是啊,快下雨了。
」杜皇後終於轉過頭來,看向一行人。

   饒是杜如松和杜如煙這些日子早已看慣了眼前這個涅槃重生的姨母,也忍不住愣了愣,更何況是毫無心理準備的皇帝及其心腹。

   眾侍衛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然後發出接二連三的抽氣聲。
皇帝倒退一步,似乎有些不能承受,緊接著又上前幾步,嘶啞地喊道:「凡、凡歌?

   一陣大風裹挾著水汽從崖底吹上來,撩動了杜皇後純黑色的衣擺。
那衣擺映襯著她身後的層層烏雲,像浪濤,又像是什麼不祥之兆。
杜皇後隻淡漠地睨皇帝一眼就轉過頭,繼續看向遠方。
一朵如火如荼的曼珠沙華在她眉心綻放,那般妖嬈,那般惑人,可她的眼睛卻像深不見底的幽潭,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
她瘦了很多,過於寬大的衣袍籠罩在她身上,輕輕飄飛,彷彿與背後那翻滾的、看不見盡頭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曾經的她美得熱烈、美得張揚,現在的她比以往更美,卻失去了灼人的溫度。
看著她那雙漆黑而又冰冷的眼睛,皇帝被突如其來的、難以名狀的疼痛襲擊了心房。

   「凡歌,是你嗎?
」他再次確認,視線幾乎無法從她孤寂的身影抽離。

   「你快過來,崖邊危險。
」看見又一陣大風把杜皇後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皇帝心臟都快停了。
恍惚中他冷汗淋漓地想到:若是凡歌再往前一步,會不會就永遠消失在這無邊無際的黑色雲層裡?

   杜皇後對他的話仿若未聞。

   皇帝想上前,卻又害怕驚著她,隻能轉移話題:「朕這次來是想問清楚,你為何要那樣做。
你我二十多年的感情,為何你不能相信朕?

   杜皇後終於轉過頭來,一字一句說道:「這句話,同樣是我想問你的,你為何不能相信我?
」她再次看向昏暗的天際,嗓音飄忽不定:「你可知道,二十年前,我為了從寒潭中把你救起,傷到了根本,從此再也無法有孕。
我擔心你愧疚自責,命太醫守住了這個秘密。
大皇子早年喪母,是我親手將他養大,四皇子、六皇子、但凡你的孩子沒了母親,哪一個不是我養在膝下?
我早知道自己不能生育,若是真的想要抱養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又何必等了二十年才把李氏帶入宮中?
這麼多年以來,我為你執掌六宮、撫育子嗣,更為你幾次徘徊在生死邊緣。
為了你,我連命都可以豁出去,換來的又是什麼?
你知道嗎?
隻要你當初說一句信我,我就會把這個秘密告訴你,我撞柱,我絕食,我站在冷宮門前沒日沒夜地等你,卻等來一紙廢後詔書,於是我什麼都不想說了,算了,就這樣罷……」

   訴說這一切的時候,杜皇後的語氣十分平靜,彷彿在訴說別人的故事。
她低低笑了兩聲,漠然道:「下雨了,陛下該回去了。

   沒意思,真的沒意思透了……她搖搖頭,笑容寂靜,彷彿早已把過去埋葬,隻留下一片殘穢。

   皇帝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心臟彷彿被利刃切割,痛不可遏。
他不敢置信地道:「二十年前,你就知道你不能生育了嗎?
朕,朕竟然不知道。
」二十年前,他因為遇刺,被迫跳入一口寒潭逃生,卻因為手腳抽筋,沒法遊上岸。
杜皇後領著侍衛匆匆趕來救他,在所有人都放棄他的情況下跳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把沉在潭底的他救了上來。
自那以後,杜皇後就極為怕冷,每到冬天便賴在火爐邊不願動彈,每到月事,還會痛得死去活來。

   他隻道她為自己受了苦,卻沒料她竟連女人最寶貴的東西都失去了。
看著這張嬌艷卻又冷漠的臉龐,皇帝竟有些倉皇無措。

   雨點淅淅瀝瀝地落下,打濕了眾人的衣衫,也打濕了杜皇後的臉龐,那朵火紅的曼珠沙華令她艷如驕陽,卻越發襯托出她目中的深寒。
她最後看皇帝一眼,踏著泥濘離開了。
皇帝愣愣地站在原地,臉上沾滿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杜如松和杜如煙默默行了一禮,也走入雨幕中消失不見。

   過了許久,皇帝才驟然回神,踉踉蹌蹌地朝道觀跑去。
他用力拍打靜室的門,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喊杜皇後的名字,耳邊卻唯餘冷風的呼嘯。

   冬天分明已經過了,可天氣卻那樣冷,冷得刺骨。

   ………

   回到臨時下榻的府邸後,皇帝把伺候自己二十多年的禦醫叫過來,詰問道:「皇後不能生育?

   禦醫戰戰兢兢地跪下,「是,為了救陛下,皇後娘娘傷了根本,從此不能有孕。
陛下當時寒氣入體,生命垂危,不能承受任何刺激,皇後娘娘就命微臣隱瞞了下來。
微臣知罪,求皇上寬恕。

   「你為何不早說?
為何不早說!

」皇帝拂落桌上的香爐,聲嘶力竭地怒吼。
難怪皇後把他的每一個孩子都視如己出、耐心教導,卻原來她早就知道,這輩子,她再也沒有機會當母親。
幾位皇子都是她親手撫養長大,與她感情深厚,她何必去謀害李氏?
李氏肚子裡那個尚且不知道是皇子還是公主,她殺了李氏有何用?
二十年了,她若想抱養一個孩子,又何必等到現在?

   皇後之所以被貶黜,最大的一條罪狀就是謀害皇嗣。
曾經皇帝對此深信不疑,進而對杜皇後心灰意冷,但眼下,他的心像是被一團火緊緊包裹著,焦灼、疼痛,難以忍受。

   是夜,皇帝病倒了,第二日卻強撐病體去了道觀,想要見杜皇後一面。
杜皇後閉門不出。

   第三天,他依舊去了道觀,未能得見故人;第四天、第五天……連續七天後,他已經病得連床都下不了,原本就消瘦很多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凹陷下去,夾雜著許多銀絲的頭髮漸漸有染雪的跡象。

   到了第九日,他發了高燒,陷入昏迷。

   大皇子在杜皇後的靜室外長跪不起,臨到子夜,那扇關閉了許久的門才終於打開,容貌絕艷卻表情冰冷的杜皇後垂眸看向他,目光說不出得幽深。

   ………

   皇帝又做噩夢了。
他發現自己正浸泡在一口寒潭裡,四面是飄蕩的水草和深不見底的黑暗。
刺骨的寒冷讓他手腳僵硬,無法逃離。
他很快便不能呼吸了,卻在絕望中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飛快向自己遊過來。
那人撥開水草,露出一張嬌美無雙的容顏,又張開嘴,把鮮活的氣息度進他的嘴裡。
他緊緊地抱著她,像是在黑暗中抱著一縷光束,又像是在無邊的寒冷中抱著一團烈火。

   絕望和焦灼,瞬間就離他遠去了……

   「凡歌!
」他猛然睜開眼,卻發現夢寐以求的那個人,竟真的趴伏在他床邊,一隻手緊緊握著他的手,像以往他每一次生病那般,親力親為地照顧著,時時刻刻地守護著,從未離開過片刻。

   「凡歌!
」在這一刻,淚流滿面的皇帝不得不承認——自己沒有辦法放開這個人,更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漸行漸遠,終至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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