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動作很快，趕到營地廚房的時候，裡頭的夥頭兵正忙碌著。

　　王正剛剛才從這裡打過水，所以一眼就看到同他說話的那個夥頭兵，正拆著竹筐。

　　沖他背後指了一下，李杳心領神會。

　　「得叫慕統領來！」雖說這次作戰由她指揮，可也隻是幾位將軍和統領知道，底下的人，並不知曉。所以這裡表面上仍是慕統領做主。

　　王正知道閨女這會應該是處於生氣狀態，於是蹬蹬蹬地走得飛快。

　　不一會兒，慕統領就被他拽了過來。

　　李杳在廚房外看了許久，其實廚房隻是用幾根柱子簡單地搭建了一個架子，再圍上一些樹枝和帆布，極其簡單。

　　「公子，發生何事了？」慕統領一臉懵。

　　李杳目光極未移開，透過那寬大的縫隙，注視著廚房裡的一切。

　　慕統領順著視線看去。

　　不看不要緊，一看火冒三丈。

　　「他們、他們不要命了！」他氣沖沖地怒罵，朝廚房裡去。

　　「慕、慕統領，您怎麼來呢？這廚房油煙重，別把您熏到了！」夥頭兵長舌頭打結，不過很快恢復過來。

　　這兩天慕統領事多，應該不會注意到他們夥頭兵這塊。

　　而且將士們吃得好，穿得暖。他的一點點小動作，慕統領應該發現不了。

　　「本統領聞過死人味、血腥味，會怕這點煙？」慕統領肅目盯著夥頭兵長。

　　夥頭兵長低著頭，心裡頭十分的緊張。

　　「這是在準備待會的飯菜？」慕統領轉而問道，並沒有馬上指出問題。

　　夥頭兵長見狀，心裡頭鬆懈了不少。

　　回答道，「回慕統領，正是。屬下剛剛已經分發好這次用量。最多半個時辰，飯菜就做好了。」

　　慕統領提腳朝裡走去。

　　夥頭兵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共五千兵，這兩日中午晚上兩餐，每人四兩米。加肉菜兩例、蔬菜一例、湯一份。早上是雞蛋面加肉腸一根。

　　其他的本統領不算，但這些米是怎麼回事？」

　　他匆匆走到擺放廚房物資的地方，挪開幾個竹筐，掀開一塊破布。

　　幾十個袋子擺得整整齊齊。

　　夥頭兵長慌道，「慕統領，這是明日要用的。今天的白米已經煮上，不信你看那些大鍋！」

　　慕統領走到一排大鍋前，揭開鍋蓋。

　　是的，裡頭確實是實實在在的白米飯。他一連揭開十幾個鍋蓋，看著最後一鍋白米飯後，直接氣笑了。

　　「來人，把這個夥頭兵長給本統領綁了！」他怒吼一聲，隨即有兩個士兵跑了進來，把士兵長扣了起來，壓在地上跪著。

　　「慕統領，屬下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讓您這麼生氣？」夥頭兵長抻著腦袋，一副冤枉的表情。

　　「這十幾鍋確實是白米飯！」可隻有最後一口鍋內的米飯是正常的放水量。前頭十幾口鍋，雖說稱不上稀飯，但確實不太緊實。他是武夫，但不是個傻子，一下就明白，有人在廚房裡動手腳。苛刻將士們的夥食。

　　「慕統領，蒼天可鑒。屬下當夥頭兵多年，一直絞盡腦汁，隻想為戰士們做最好的飯菜。

　　此回的物資比以往都要豐富，屬下欣喜，高興大夥都能吃飽了。

　　可現在，您這是要做什麼？」夥頭兵長聲淚俱下。

　　其他夥頭兵也紛紛開始替他們的士兵長說話，「慕統領，我們都在盡心儘力做。隻想把飯菜做得可口些。士兵長更是日夜守著，生怕物資被偷。屬下們真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你們不知道？」慕統領滿臉厲色，「你們犯了死罪！」

　　這話一出，所有的夥頭兵通通跪在了地上。

　　他們齊聲，「求慕統領直言，屬下們何罪之有？」

　　「所以，你們全都知情？」他悵然，原以為隻是士兵長一人所為，但現在看來，所有的夥頭兵都參與了。

　　「屬、屬下認罪。」一個夥頭兵顫抖著身子擡起來，「屬下認罪！」

　　因為這話，夥頭兵長朝他射出一個吃人的眼神。

　　他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你說！」慕統領指著他，「說出來，饒你不死！」

　　這個夥頭兵年輕，看上去隻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也就是同王正說話的那個人。

　　「屬下不願意的。可是屬下好不容易才調來這夥房，不聽他們的，他們就要把屬下趕出去。

　　原先軍中的口糧很少。每個人的份量多少，一眼就看得出。

　　但現在不一樣，現在份量多。

　　原本加四斤水的白米，士兵長讓加六斤。還說煮出來隻是稀些，同樣填飽肚子。

　　兩個肉菜，士兵長扣下小半，加了一些菜梗進去。

　　早上的湯麵，要用的雞蛋也隻用上一半，煮麵的時候得多煮一會，那樣就看不出隻用了七成的面量。」

　　小夥子說完，眼淚嘩啦啦的流。

　　「屬下家裡隻有屬下一個兒子了。屬下的娘說了，讓屬下最好混進夥房。那樣打仗不用上陣。幾年後就能平安回家。

　　屬下不是怕死，屬下隻是想回家陪娘。

　　嗚嗚嗚！」

　　這小夥哭得傷心，聽在大夥心裡也不是滋味。

　　李杳也緊蹙著眉頭。其實誰願意上戰場打仗呢，事實上還真沒有幾個。這個夥頭兵小夥，隻是說出了大家心中所言。

　　「你告訴了本統領，本統領不會追究你。」慕統領隻想速戰速決，畢竟北襄軍很快就要到了。而他們的士兵還沒吃得上飯。不能讓大家餓著肚子。

　　「你認不認，」他對著夥頭兵長說。

　　「慕統領，屬下這麼做，還不是為了將士們的將來。屬下是在替統領分憂。

　　北襄軍人數多，這一仗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現在的物資確實足夠。您能保證以後嗎？

　　屬下是扣下了部分食材，可也是為了大夥。

　　等到物資供應不足的時候，再拿出來。

　　您敢保證，往後的物資能正常供應嗎？」

　　他擡眼瞅著慕統領，「您也不敢保證吧！」

　　「他敢！」李杳從外頭走進來。站到慕統領身邊。

　　「本公子從來不知道，一個夥頭兵長膽大到替統領做決定。」

　　「反正屬下是替大夥著想，而且這兩天，將士們一餐也沒落下，都十分滿意。

　　全做了，豈不浪費！」

　　他又盯著李杳，「您是公子哥，是貴公子。自然不了解。你沒有餓過肚子，不知道此時此刻，隻要大夥能吃飽就好了。」

　　「笑話！」李杳仔細看了看夥房裡頭。「你剋扣的食材，運到哪裡去了？這裡留下的量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