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種子
婁正滔的視線落在那把匕首上,氣息不穩,幾乎要笑不出來。
他此前說的話不是作假,這匕首確實跟隨他多年,是他祖上傳下來的,削鐵如泥,更曾救過他的命。
當時他隻覺得自己女兒一定會贏,身上又沒什麼旁的東西,這才把這匕首拿了出來。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最後婁玉蘭竟然輸了!!!
「自然。」婁正滔悶聲擠出兩個字來。
沈景川笑道:「既然妹婿願意割愛,意姐兒又一片孝心,那我便卻之不恭了。」
說罷,沈舒意將匕首從沈舒意手裡接了過來,打開刀鞘。
入目,泛著寒光的冷刃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沈景川雖是文人,卻亦是忍不住贊了一句:「好刀!」
婁正滔更是憋悶,偏眾目睽睽之下,他隻能願賭服輸。
誰知,沈舒意根本沒打算放過他,而是笑盈盈的看向他道:「不知道姨夫此前說的話,可還作數?」
婁正滔愣了片刻,五大三粗的面龐,綳的冷硬:「什麼話?」
沈舒意直視著他,杏眸澄澈,毫不避諱:「向我爹爹承認,您為人父,確實比不得我爹爹,更不及他教女有方。」
一句話出,婁正滔面紅耳赤,眼底亦是升起幾分怒意。
可沈舒意半點也不避諱,更不會被他嚇到,隻是言笑晏晏,溫和有禮的看著他,唯獨一雙漂亮的眸子,澄澈卻又堅定,隱隱讓婁正滔多了些說不出的壓迫感。
這個沈舒意!
豈敢!
沈景川沒急著做聲,不得不說,沈舒意此舉多少有些無禮。
可作為被女兒爭了臉面,又毫不避諱維護的父親而言,這一刻,他是自豪和滿足的。
秦雪蓉這會是想開口,也沒法開。
一邊是自己丈夫,一邊是妹婿,不論她幫哪個,都會顯出不對來。
當即對著自己妹妹使了個眼色,秦桂瓊反應極快,連忙道:「意姐兒,你姨夫是個粗人,說那些話時是無心的……」
沈舒意轉頭看向面龐艷麗的秦桂瓊,笑問:「姨母這樣說,是不是證明您亦是知道當時姨夫的那些話不夠妥當?」
一句話,將秦桂瓊噎住。
她…她自然知道有些話不妥,可她隻是想著贏的必定是自己女兒,故而心裡帶著股說不出的優越感,因而不曾放在心上。
沈舒意直視著她再度道:「於公,我爹爹官至三品,於私,我爹爹是姨夫的姐夫,故而姨夫有些話實在不夠敬重。」
秦桂瓊擠出一抹笑容,顯然沒料到這個沈舒意的膽子竟然這麼大。
可偏偏,沈景川和沈老夫人都縱著她,倒是難怪姐姐說她難對付的很!
秦桂瓊笑道:「意姐兒說的沒錯,你姨夫是個粗人,哪裡懂得該怎樣做父親,自然不同姐夫相比。」
這話,便算是秦桂瓊替婁正滔認了。
婁正滔臉色鐵青,唇瓣緊抿,本就發黑的膚色這會又黑又青。
偏沈舒意依舊不肯作罷,轉頭看向婁正滔,笑盈盈道:「姨母說的對嗎?」
婁正滔憋了半晌,頂著眾人的視線,終於擠出幾個字來:「是,婁某確實比不得姐夫……教女有方。」
一句話出,沈景川心下快意,當即親昵的虛攬住婁正滔的肩膀,笑道:「欸?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孩子的玩笑話當不得真,何況,蘭姐兒已經足夠優秀!」
婁正滔心下冷笑,隻覺得沈景川此人虛偽至極。
方才有那麼多時候他不開口,偏偏等到他捏鼻子認下,實在是…可惡!
偏如今婁家不得勢,不得不仰人鼻息,婁正滔隻覺得窩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洩。
*
沒多久,婁家一行人便提出告辭。
畢竟,把臉送上門給人打的事,他們再怎麼裝也覺得難堪。
沈舒意將婁玉蘭送到門外,親親熱熱的拉著她的手道:「今日和表姐覺得頗為投緣,表姐日後一定常來。」
婁玉蘭臉上的笑容有些僵,自打沈舒意不僅徹底贏了,還查出三筆假賬,她便一直像是在做夢一般。
眼下,對上少女那乾淨的笑容,隻覺得說不出的刺眼。
「自然,日後得了空還要多同表妹討教。」婁玉蘭緩了一會,調整好情緒,這才溫溫軟軟的開口。
送走婁家一行人後,沈景川心情不錯,一面往回走,一面對沈舒意道:「沒想到意姐兒竟有這樣的本事!爹爹書房裡有不少藏書,回頭你喜歡什麼,隻管借來看!」
「多謝爹爹!」沈舒意兩眼彎彎,對於這個獎賞,是真的高興。
秦雪蓉走在兩人身後,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書房?
老爺竟連書房都允她出入!
這成何體統!
大抵感受到身後吃人的目光,沈舒意沒回頭,而是看向沈景川道:「爹,府中賬目繁雜,難免有人欺上瞞下,旁的不要緊,可這假賬還是該嚴查,總不能讓人以為主人家和善,奴才便敢欺上瞞下。」
沈舒意不動聲色的將話題拉了回來,秦雪蓉才緩和了幾分的臉色再度一白。
沈景川的神色也凝重了幾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先回靜安院,你祖母這會應該正在查了。」
「是。」
沈舒意亦是不急,她心下清楚,秦雪蓉十幾年掌家治家,並無什麼大的差錯,甚至可以說是將整個沈府打理的井井有條。
再者,她為沈家生育的子嗣眾多,地位穩固,沈景川輕易不會動她。
因而如今這小小的幾筆假賬,她也沒指望能將秦雪蓉拉下來。
更何況,秦雪蓉大可再推託到手底下的人身上,總找得到理由替自己開脫。
可作為當家主母,一次兩次、甚至三次四次被底下的奴才愚弄欺瞞,多少會讓人質疑她的能力。
沈舒意就是要在沈老夫人和沈景川心裡埋下這樣一顆種子,一旦種子種下,不愁來日不會長成參天大樹。
當然,相比於碳火的那筆銀錢,更讓沈舒意在意的是那兩幅畫。
這事還得從前世在蕭廷善身邊說起,曾經她確實不懂,可在蕭廷善身邊掌權久了,招攬和投奔的官員多了,她方知這其中的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