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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答案

去年春恨卻來時 廬隱 3129 2025-06-23 14:19

  

  蓬萊宮的死寂被一場秋雨敲碎,雨滴打在窗欞上,像是無數細小的哀鳴。

  燕燕靠在冰冷的床榻邊,高熱帶來的眩暈感並未完全消退,但心口的麻木更甚於身體的病痛。齊越那日決絕的背影,阿木爾無聲的獻身,烏蘭徹底的背叛,像三根冰冷的鐵釘,將她的靈魂釘在了恥辱柱上,動彈不得,隻餘下空洞的軀殼和一絲微弱到幾乎熄滅的疑火——

  這一切,究竟是誰在幕後編織?

  她耗盡僅存的一點體己,買通了看守最外圍的一個小太監,將一封隻有「鳳儀」二字的字條,悄悄遞了出去。她不知道皇後會不會來,但她必須賭一次。她要親眼看看,那個站在雲端俯視她墜落的人,眼裡是否藏著她想要的答案。

  出乎意料地,晏清禾來了。沒有儀仗,沒有隨從,隻帶了貼身的掌事宮女,撐著一把素青的油紙傘,踏著濕漉漉的青石闆,走進了這囚籠般的蓬萊宮。

  皇後依舊穿著素雅的宮裝,髮髻間隻簪了幾支簡單的玉簪,卻彷彿將外面清冷的月光也帶了進來,照亮了這滿室腐朽的陰霾。

  揮退宮人,殿內隻剩下她們二人。空氣凝滯,唯有雨聲淅瀝。

  晏清禾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燕燕蒼白憔悴的臉頰,沒有譏諷,沒有得意,甚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憫?她走到離床榻幾步遠的地方,並未坐下,隻是靜靜地站著。

  「你找本宮來,想說什麼?」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雨聲。

  燕燕掙紮著坐直身體,試圖維持最後一點尊嚴。她看著晏清禾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喉嚨乾澀得發緊:「皇後娘娘,你到底還是來了……那就請坐罷,臣妾這裡不比往日,還望娘娘見諒才是。」

  燕燕見她坐在了床榻邊的檀木椅,正是那日皇帝所坐的地方,她輕喘著氣問道,「皇後娘娘向來厲害,應該知道,臣妾請您過來的用意罷?」

  晏清禾沒有直接回答,隻是輕輕嘆了口氣,那嘆息聲裡彷彿承載著千鈞重負。

  「燕燕啊燕燕,你聰慧,卻也糊塗。你執念太深,將自己困在了一個虛幻的牢籠裡,最終不得不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引火燒身。」

  「虛幻?」燕燕慘笑一聲,眼中迸發出最後一絲不甘的銳利,「烏蘭的背叛是虛幻?阿木爾的身世是虛幻?還是那差點要了元熹命的血咒是虛幻?娘娘,您告訴我,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也隻是想求一個答案罷了。」

  提到阿木爾,晏清禾的眼神似乎波動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詞句,又像是在回憶什麼。最終,她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

  「你想要的答案,本宮可以告訴你,但你確定、自己會想知道嗎?」

  你已經做好了痛不欲生的準備了嗎?

  燕燕雲淡風輕地低眉笑道,

  「當然,娘娘不是都說了嗎——既然是飛蛾撲火,那就一路走到底便是。」

  傻子,徹頭徹尾的傻子,晏清禾在心中哀嘆,平靜地開口道,

  「阿木爾,他確實不是你弟弟。」

  「這我知道,妾是想問,除此之外呢?」

  晏清禾的目光落在燕燕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審視,一字一句道:「他,是你真正弟弟親父的異母子,是折磨你母親至死之人的兒子。」

  燕燕的心猛地一沉,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從晏清禾口中得到證實,那衝擊力依舊讓她眼前發黑。她死死抓住身下的錦被,指節泛白。

  「怎會如此?」她的聲音嘶啞。

  「你的母親,被瓦剌先王——也就是你的父親,貶為軍妓後,又被阿木爾的父親強佔,生下了你的異父弟弟。不久後,你被大薩滿預言身懷天命,瓦剌先王預備培養你成為一顆棋子,故要選一個能夠要挾你的人。那時你的母親已經奄奄一息,而你的弟弟尚在襁褓,瓦剌先王不允許有他曾經的女人生下孽種,便暗中殺死了那個孩子,再用其父的另一個孩子,也就是阿木爾代替,好用他要挾你那麼多年,你明白了嗎?」

  轟——

  彷彿一道驚雷在燕燕腦海中炸開,似乎一切都對得上,但是她卻反不願承認了。

  她本以為,最差的結果無非就是阿木爾是抱錯的孩子,卻沒想到他是折磨她母親的那個畜生的另一個孩子,而她的弟弟——她母親臨終前用盡生命託付她的親弟弟,已然在許多年前就被瓦剌先王在襁褓中賜死而命喪黃泉,可她卻全然不知。

  她還養了阿木爾這許多年,苦恨年年壓金線,卻是為為他人作嫁衣裳。

  她不敢想,若是她母親泉下有知,該是何等心碎……

  「不可能……」她失聲呢喃,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所有的力氣瞬間被抽空,「你騙我……他怎麼會是……怎麼會是……」

  「本宮為何要騙你?」晏清禾的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身份,在瓦剌王庭並非絕密,隻是被刻意掩蓋,先前你不是托陛下找瓦剌王調查真相嗎?奧斯爾都能知道,本宮也自可通過舜華知曉……淑妃,你說,這是不是命運對你最大的嘲弄?你視若親弟、願以命相護的人,他的血脈裡流淌的,沒有一滴是你母親的,反而充斥著仇人的血腥。」

  「不……不是的……阿木爾他……」

  燕燕語無倫次,巨大的荒謬感和錐心刺骨的疼痛席捲了她。她想起阿木爾清澈依賴的眼神,想起他笨拙卻真摯的維護,想起他為了神愛、為了自己甘願赴死的決心……

  她一直以為是她給了他庇護和新生,卻原來,從一開始,她就是在養育著仇人的兒子,是沾滿他母親鮮血的劊子手的兒子!她的疼愛,她的保護,都成了一場又一場的笑話!

  可偏偏、阿木爾他……是個好孩子,姐弟二人的感情,早已就超出了血脈的連接,她連怨、也怨不得她的阿木爾。

  一口腥甜湧上喉頭,她死死捂住嘴,壓抑著翻江倒海的嘔吐感,淚水洶湧而出,卻不再是委屈,而是無邊無際的絕望和噁心。她不是失去了一個弟弟,她是親手在仇人的血脈上傾注了全部的愛。

  這份愛,此刻像滾燙的烙鐵,燙得她靈魂都在尖叫。

  看著燕燕崩潰的模樣,晏清禾眼中那絲悲憫似乎更深了些。她沒有催促,隻是靜靜等待,彷彿在欣賞一幅親手繪製的絕望圖景。

  不知過了多久,燕燕才從那滅頂的窒息感中稍稍回神,她擡起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皇後,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我猜想,烏蘭……烏蘭也是你的人,對不對?從她來到我身邊開始……就是你的棋子?」

  晏清禾這次沒有迴避,坦然地點了點頭,

  「是,她從一開始,就是本宮的人。從跟阿木爾一同入京,到你將她視為心腹,每一步,都在本宮的計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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