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熹與阿照兩姐弟一早去看望了圓滾滾的小長樂,回家時正看到微雨在庭外的池子旁丟著什麼。二人走過去詢問,微雨滿含怨氣地如實相告,一邊說著,一邊氣鼓鼓拿蜜餞砸向錦鯉。
「那姑姑怎麼不一下子倒進去呢?莫不是擔心有毒?」元熹打趣道。
「正是呢,」微雨道,「娘娘怕是現在還在動氣,公主過去了,可要好好勸勸娘娘,別讓她為那蠻夷生氣。」
「母親怕是不隻是被麗昭儀氣到了那般簡單,」元熹聽了事情經過,不禁蹙眉,一語中的道,「她怕是更討厭父皇多一些。」
「那怎麼辦……」微雨一聽,更加心神不寧,「咱們也不能去找陛下的茬……」
元熹聽她這麼說,輕笑道,「姑姑先帶著阿照回去罷。阿照,你好好照顧母親,我去父皇那一趟。」
阿照應下,心中暗暗佩服姐姐,微雨則是略顯擔憂,怕她得罪了皇帝,正要開口勸住,元熹直接瀟灑地揮了揮手,「姑姑不必多言,我且去了。」
元熹去了皇帝處,恰好沒有旁人,她正好告麗昭儀一狀。皇帝聽罷,沒有第一時間答話。
「父皇不信元熹的話?」元熹緊緊盯著父皇的眼睛,追問道。
「怎麼會呢?」齊越撫著元熹的手掌,「元熹放心,父皇知道了,之後會處理的。」
「怎麼處理?」元熹嘟嘴,挽著父皇胳膊,窮追不捨道,「若是父皇真說了那樣的話,那就是傷了母親的心,要好好補償母親才是;如果父皇沒有說過,那就是麗娘娘亂傳旨意,是犯了大錯。可無論如何,麗娘娘挑釁母親,都是不敬,於禮不合,都應該嚴懲才是,否則母親以後怎麼禦下呢?」
齊越看著這孩子,眸中的神情格外複雜,「是你母親讓你來說的嗎?」
元熹蹙眉,佯裝生氣地反問道,「難道母親有用過我和阿照來爭寵過嗎?若是父皇要偏袒麗娘娘,大也不必挑我和母親的錯。」
誰還不會哭呢,元熹暗道,說罷,硬生生地憋出一滴淚來,委屈地在眼角打轉。
「好了好了,」齊越見元熹淚眼汪汪,慌了絲神,也覺得自己說的話重了些,為她抹去眼淚的同時,柔聲哄道,「是父皇的錯,父皇晚上去看望母後好不好?」
元熹點點頭,卻不輕易鬆口,「那麗娘娘呢?」
「她……」齊越輕嘆一聲,對景安吩咐道,「景安,傳下去,麗昭儀不敬皇後,令其禁足三月、罰俸半年,以儆效尤。」
「是。」
齊越笑道,「這下元熹還生父皇的氣嗎?」
元熹嘟嘟嘴,未置可否,但齊越知道她是少女嬌羞,這就夠了。元熹繼續挽著父皇的胳膊,用近似撒嬌的語氣問道,「那父皇告訴元熹,父皇有沒有對她談過母親?」
她本可以不問,以此來避免父皇回答稱是的尷尬。
可她不願相信,縱然她知道她的父親是薄情寡恩的天子,可她仰賴他、信任他,她絕不願意相信。
皇帝摸了摸她的腦袋,「想什麼呢,朕自然沒有。」
「那就好……」元熹心滿意足道,緊緊靠在父皇的臂膀上。
……
元熹在旁陪著父皇一直到傍晚,看著他批改奏摺,自己也搶著要硃批,讓父皇念,她照著寫下來。日落後,二人方一同去了流雲榭。
「母親!」
還遠在門口,元熹便歡快地飛奔過去,晏清禾正在與阿照下棋,見她撲到自己懷裡,隨手理了理孩子被微風吹亂的鬢髮,就聽得元熹笑道,「母親看看是誰來了?」
晏清禾知道元熹的行蹤,自然也知曉來的是齊越。可她眼下正煩他,最不願看見的就是他。
元熹回頭看去,皇帝恰好在此時走進,晏清禾與阿照起身正準備向皇帝請安,便聽他道,「不必多禮。」
齊越順手抱著阿照坐下,元熹也貼著母親而坐,阿照格外不習慣,身體僵硬地一動不動,皇後也沒有好臉色,一時間氣氛竟有幾分尷尬。
「皇後可用過膳了?」齊越為緩解尷尬,率先打破了靜默,下一秒卻掃見簾外的宮人正在試膳。
「尚未,」晏清禾言簡意賅,「隻等著元熹回來。」
沒有等你,快走吧。
「恰好,朕也沒用過,一起罷,」齊越縱然聽出了言外之意,也隻當沒有聽出,還故意問兩個孩子,「元熹和阿照不會不歡迎父皇吧?」
「怎麼會?……」元熹立刻駁道,阿照也表示否認,晏清禾依舊沒有說話。
齊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知道她誤會了自己,因此也不怪她。他看向皇後與阿照未下完的棋局,六歲的阿照自然不及母親,棋局已定了敗局,齊越問道,「阿照下棋下得如何?」
「回父皇,」阿照規規矩矩地答道,「兒臣比母後的棋藝還差的遠。」
「無妨,」齊越道,「待會兒用過晚膳,咱們一起將母後和姐姐殺得片甲不留,好不好?」
阿照忍住不笑,乖巧地點了點頭。
飯桌上,元熹為了緩解氣氛,談論了許多這些日子發生的新鮮事,還向父皇母後撒癡撒嬌,要他們兩個多陪陪自己和阿照,二人自是應下。見元熹如此,晏清禾也不好拂了孩子的心意,態度方緩和了幾分,也同父女二人說說笑笑起來。
用完晚膳之後,一家四口按照約定坐在窗邊下棋,倒是各位其樂融融,歡笑不斷。為哄著孩子,晏清禾與齊越心有靈犀地各贏了兩局,元熹還要三局兩勝分出勝負時,卻發現已然到了深夜。
元熹讓父皇母後在床邊哄她睡覺,「就如從前一般」,二人應了;她又在臨近睡夢時,迷迷糊糊地要父皇母後不要吵架——齊越笑答「父皇母後怎麼會吵架呢」,晏清禾猜想多半又是這小機靈鬼故意在裝睡,也笑著應下了。
果然,二人正要退出去的時候,「已然熟睡」的元熹便悄悄狡黠地向母親眨了眨眼,父皇看她時又趕緊閉上,晏清禾會心一笑,也以同樣的方式回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