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娘娘召臣妾有何要事？」遺光入座，清冷問道，語氣中分辨不出任何情緒。
「無他，無非是想要請麗昭儀來嘮嘮家常罷了，」皇後淺淺一笑，「麗昭儀先前是瓦剌的遺光公主，想必生活在王庭，對舜華這孩子的境況也知曉一二，本宮身為人母，自是憂心她的。」
「舜華？」遺光一怔，喃喃道，隨即明白皇後是在說瓦剌當今的王後，她那位王兄去年向大晟求娶的王嫂，隻是自己一向深居簡出，對窗外之事不甚了解。
「公主在瓦剌一切都好，還請娘娘放心。」遺光敷衍答道。
「她平日裡與你們這些姊妹可還相處的愉快？」晏清禾殷切地繼續追問道，「她對瓦剌的習俗、文字等等都不甚熟悉，性子也傲，怕是時常有不如意之處罷……」
「王後性子確實倨傲，」遺光冷冷道，眉目中糅合了幾分寒氣，「時常當著眾人的面讓我王兄下不來台，若說不如意，那也應當是王後讓旁人不如意才是。」
晏清禾與蘅安二人面面相覷，曹蘅隨即寬慰道，「這說明舜華在瓦剌沒有受委屈，咱們應當高興才是。」
晏清禾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另一位王嫂、就是也隨舜華而來的，嫽兒她過得如何？」
「她過得很好，比王後要和善，二人時常相見。」遺光不欲與她廢話，簡單說道。
「僅此而已？」晏清禾不甘心地問道。
「僅此而已。」
見她不願多說，晏清禾自然也不好再多問，也知道了眼前這人是個冷淡的主兒，她甚至連裝都不願意裝一下，這樣又如何能拉攏人心呢，晏清禾不解。
又安見狀，開始打起感情牌，「麗妹妹，舜華同你一樣，都算得上是和親公主。這孩子為了不讓我們憂心，時不時就要寄信給皇後娘娘；妹妹如今來了京城，想必也定是想家的，若是也想要寄信到瓦剌，不如去求陛下開恩，如何？」
「我母親早死了，」遺光不假思索地開口道，用滿懷敵意的目光看向幾人，「撫育我的王後也死了，我也沒有親近的姊妹朋友，孑孓一人，何必寄信？」
三人原以為她為著和瓦剌聯繫，也應當是歡喜的，卻未曾預料到她竟拒絕的如此果決，似乎故鄉對她而已沒有任何一絲值得懷念的地方。
「是德妃唐突了，」晏清禾為了避免冷場，趕快找補道，「妹妹既這樣說，本宮本應勸妹妹節哀，但這兩日原是妹妹的好日子，本宮豈有說喪氣話的道理？妹妹如今入宮成了陛下的昭儀，更應該放下過去，向前看才是啊。」
「娘娘說的是。」遺光仍不多做表示，心頭卻早就厭煩了皇後對自己「假惺惺」的關懷。
場面再次陷入尷尬，誰都不願意主動開口讓局面陷入一個更加難堪的處境，晏清禾正在心中編排著打發她走的話語，便見宮人進來稟報道，「娘娘，景安公公求見。」
「讓他進來。」
景安入內，對各個娘娘行禮問安後，方略帶為難地看了皇後一眼，又看向遺光，「麗昭儀有請，陛下召您去勤政殿一趟。」
遺光那琥珀色的明眸中已然看不見悲喜，隻是轉頭看向皇後，等待她放自己離開。
「麗昭儀，你且隨景安去罷，若耽誤了時辰可見不好了，平日裡若有不順心之處，大可來尋本宮解憂。」
「是，臣妾告退。」
遺光略略行了行禮，頭也不回地轉身而去了。
景安也告辭離開後，曹蘅方納悶地吐槽道，「舜華不是說她可是專門被培養出來的絕代佳人嗎？怎得待人接物竟是這般……還說咱們的明兒壞話呢，她自己的高冷孤傲更甚百倍。」
「這玫瑰有刺才更叫人憐愛呢，」晏清禾調侃道，「若非褒姒不愛笑，周幽王又怎麼肯為了她去烽火戲諸侯？凡事隻有沒贏得的心才會珍惜，一旦得到了，厭煩後就丟在一旁罷了，這麗昭儀越是想聖寵不衰，便越是要帶刺才好。」
……
正午，勤政殿內。
遺光踏入勤政殿，隻見皇帝正伏案批閱奏章。遺光盈盈下拜，「臣妾參見陛下，給陛下請安。」
齊越聽罷，放下手中硃筆，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柔和，親自將她扶起，「免禮平身，今日你是頭一次去向皇後請安，與眾人相處，可還愉快？」
遺光垂眸，不曾想這皇帝對自己的態度竟如此親切，疑心有詐，同時也道，「皇後娘娘關懷備至，臣妾感激，隻是其他嬪妃姐姐們……似乎都不是很願意看見臣妾，尤其是那位貴嬪姐姐。」
陛下輕笑一聲，「姜氏的性子就是這樣，你莫要往心裡去。」
遺光心中一動，擡眼看向陛下，卻見他眼中滿是關切，更加拿不準他的自己的感情，隻好順著他的意思道，「是，陛下，臣妾明白，臣妾會和後宮眾人好好想出的。」
她的聲音雖是清冷如青瓷，但其中也覆上了一層如紗幔般的輕柔，為她這副我見猶憐的絕世容貌更顯楚楚可憐之態。
皇帝拉著她的手，一路走到另一處的桌旁坐下，「如今也到了正午，該是用膳的時候了，你初來京城，也不知是否吃得慣中原的食物，便命禦膳房做了幾道塞外風味的佳肴，或許能符合你的胃口。
「陛下……」遺光緩緩垂眸，心中愈發不解，忘了身份顧慮，直接發問道，「陛下為何要待我這般好？」
皇帝微微一笑，輕輕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燕燕生得如此動人，朕見猶憐，自然要對你好。而且你遠嫁中原，朕若不善待你，如何對得起瓦剌與我大晟的情誼？」
原是為了這個……遺光鬆了口氣，可下一秒又在內心哀嘆，自己終究是個以色侍人的、被瓦剌送給大晟皇帝的禮物罷了。自始至終，自己都沒有決定人生的選擇……
遺光假意害羞地閃躲了過去，臉頰上恰如其分地暈染開一抹如三月桃花般的紅暈，嬌羞道，「陛下喚臣妾燕燕，臣妾倒不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