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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嘆人世,終難定

去年春恨卻來時 廬隱 2925 2025-06-23 14:19

  

  齊澤逼問道,「難道我不該恨您嗎?」

  「呵,呵……你啊,你終究是她的兒子,你和我那沈姐姐一樣外強中乾,連這區區幾百號人的性命都不能視若螻蟻,你如何能成得了大業!」

  「您終於肯承認您不是我的生母了?」齊澤也擠出一個荒誕的笑,「我不是您所親生,自然也沒有您這份狠辣心腸。您害了我母親,卻又自視為母;您日日教導我學問見識,不過是拿我當爭權奪利的工具,好滿足您虛無縹緲的野心!

  我在您眼裡算什麼?

  我在您眼裡,不過是和母親一樣,一顆外強中乾的棋子罷了!

  您要是真的愛我,您就不會讓我整日活在旁人的閑言碎語中;

  您要是真的愛我,就不該為了我去害那麼多人,否則他年黃金冠上白骨千萬,我又如何能擔得起?」

  陶婉哈哈大笑,「可笑啊,真是可笑……你擔不起,自有人擔得起;你不爭不搶,自有為人魚肉的那一日!

  我錯了,我怎麼會耗盡半生心血培養出你這個個軟弱的東西!我替你鋪路,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換來的就是你的怨恨!

  齊澤啊齊澤,你可知我想要的,從來不是我自己要登上那太後的寶座?而是希望有朝一日,史書工筆上能描摹我的志向、我的抱負!倘若真能如此,哪怕汗青上不曾記載我隻言片語,那又何妨?

  倘若我有你的身份,我又何至於要依靠你?縱然不為皇子,隻做個男兒,我早就出去立一番事業,治世之能臣也好,亂世之奸雄也罷,又何至於困在這蠅營狗苟的深宅後院、一輩子暗無天日地活著?

  你不屑我的狠辣,可知我若沒有這份狠辣,在侯府是深牆之中根本就活不下去?你恨我連累了陶家江家,你又怎麼知道他們做個什麼骯髒勾當?這天下的哪一個人,是完完全全清白無瑕的?或許你又覺得我忘恩負義,,可若陶家真待我好,我又如何會是現在的模樣?

  還有……還有,你怪我害了你的母親,你卻不知道她昔日狠辣更甚於我百倍,縱然我害了她,可卻從來沒想過要取她的性命,我甚至還想讓她活著看到你登基,讓她知道我沒有辜負我們的孩子……

  可她呢?她是對待我的?她要放火燒宮直接殺了我!她還殺了我的纖凝和寒酥!而你——這個不孝子,卻還對她心心念念,就好像我日日磋磨你一般……倘若一開始就是她撫養你,齊澤,我敢確信,你隻怕如今不是白骨、就是瘋子了,哈哈哈哈……」

  「可如今瘋了的、即將成為白骨的又是誰呢?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您算計一生,最後又得到了什麼,到最後還不是落得個如此下場?與我的母親又有何異?

  你我身邊,之所以有那麼多紛爭,皆是因爭權奪利而起。兒臣心意已決,待您去後,兒臣為您守孝三年,就請職四方,再不入京城朝廷詭譎。」

  「呵……真是荒誕……」陶婉閉上眼笑道,「你想要清閑,難道皇後就不會防著你走你父皇的路子?我若是皇後,就不會允許你逃離我的視線半步,除之而後快則是再好不過。」

  齊澤皺眉,小聲道,「兒臣相信母後不會做這樣的事。」

  「她不會?那她的兒子呢?三皇子呢!」陶婉恨鐵不成鋼地艱難側起身,對著他吼道,「齊澤,我們會養出你這樣的兒子!可嘆我臨死之際都想教會你要自保安身,你卻不以為然,反而聽信了要害你之人所言!我的一生,都錯付到你的身上了!」

  話音未落,陶婉隻覺五臟六腑都要撕裂開,喉間甜腥味上湧,直直吐出大片黑血來。

  「母親!」

  齊澤驚慌失措,立馬挪了兩下,上前扶起陶婉。

  陶婉使盡最後的力氣推開他,看向他的複雜目光中,是嫌棄,是疏離,是憤懣,是擔憂,既是不甘,也是不舍。

  陶婉手臂撐不住力,再次重重倒下,目光空洞地望著床幔,任由齊澤慌亂地為她擦拭嘴角的血——她此刻是一點也動彈不得,連說話的力氣都已然消失殆盡。

  齊澤擦拭之後,看著已是彌留之際的陶婉,又再次陷入迷茫之中,不知道能為她做些什麼。

  說不恨她,那是假的。

  可若隻說恨她,這連自己的心都騙不了,又何談騙過世人……

  她說自己是不孝之子,或許自己當真是讓她失望了。齊澤啊齊澤,自己恨她怨她,可她還不是照樣對你心有不滿嗎?你又真的盡到了一個兒子的責任了嗎?

  罷了,她或許真的厭煩了自己,眼下倒不如讓她見見更在乎她的和娘娘……

  「母親……我去吩咐宮人尋太醫來問您診治,再將和娘娘尋來……」

  齊澤剛要走,便聽聞陶婉虛弱地喚住他。

  「澤兒……」

  「母親……」齊澤不忍,果真立馬靠了近來,「澤兒在這呢……」

  「我的兒……」陶婉喃喃,看著眼前這個清秀的少年,「以後母親不在,你要保護好自己……母親不能再護著你了……」

  「你放心母親,我知道……」

  「你別怪母親疑心……你一定要防著宮裡所有的人……皇後說,沈相已經投靠了她,你以後在明面上不能和沈相走的太近……」

  「好,我都答應母親……」齊澤落下淚來,哽咽道。

  「好孩子,不要哭,」陶婉虛弱地擡起纖瘦的手腕,試圖最後一次為孩子拭去淚水,「母親會在天上看著你……日日為你祈福,保佑你一生平安順遂……

  你要……好好活著……」

  淚珠落至指尖,便見懸到半空中的素腕徑直垂落,徒剩下淚痕還留在面頰上,齊澤生無可戀,還留戀著那指尖劃過面容的溫存。

  果然,眼淚是鹹的,齊澤笑了笑,剛剛抹去眼淚,一排排淚珠又不爭氣地似珍珠斷線般落下,滴到那隻體溫正漸漸散盡的素手上。

  「母親……」

  在她走後,齊澤終是哭得泣不成聲。

  拭了又拭,最後平靜下來,鄭重地為陶婉磕了三個響頭,暮光透過軒窗,映得塵埃飛揚,照在那個小小的身影上,本該暖意洋溢的齊澤,身心卻全似落入了冰窟。

  嘆人生、杳似萍浮。

  又翻成輕別,都將深恨,付與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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