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宮的馬車上,奧斯爾剛剛的回答彷彿尚在耳畔,舜華心中一緊,茫然地看向嫽兒,可不知怎麼,嫽兒倒比她要更加沉默寡言。
「嫽兒,你在想什麼?」舜華輕輕推了推她,柔聲問道。
「沒、沒想什麼……」嫽兒一反常態,隻是搖了搖頭,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見她不語,舜華便也沒有再勉強。或許她心裡在念著陳玄鈺罷,舜華思索著,也盼望他能夠早些回京,沒有他在身邊,自己總是不能安心。
入夜,鳳儀宮中。
皇帝悄然而至時,晏清禾正在抽背照兒詩文,齊越站在門外,靜靜聽著照兒背誦《貞觀政要》。
「夫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祀者,所以事神也;戎者,所以禦侮也。然二者皆須得人。若不得其人,則神不享其祀,國不保其安。故古之明君……古之明君……」
「故古之明君,必慎選賢能,以充其職。」晏清禾將書冊歸還於他,又順勢摸了摸照兒的臉頰,笑著說,「咱們照兒就是厲害,一日比一日背的多,隻是光背下來還不夠,還要知道是什麼意思,知道嗎?」
小六點點頭,得了母親的讚揚,自是驕傲的,「那母親說,是我厲害些,還是三哥更厲害些?」
「自然是我們照兒更厲害些,你三哥哥雖然現在比你懂得多,但咱們照兒這麼努力,遲早有一天會追上三哥的,但可不能驕傲啊,知道嗎?」
「我知道,」照兒笑道,「那照兒就先退下了,再去將功課溫習一遍,母親早些休息。」
「去罷,你也早些就寢,別把眼睛熬壞了。」
照兒行禮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隻是剛到門邊,就被父皇嚇了一跳。
「父皇?」照兒納悶,但立刻反應過來,「兒臣給父皇請安。」
齊越聽了剛剛母子間的對話,心中百感萬千,眼下也無意顧及其他,隻是淡淡道,「快去休息罷,晚上少看些書,別將眼睛熬壞了。」
「謝父皇關懷,兒臣告退。」
照兒對待父皇,到底不似如和母親在一起般親近,恭恭敬敬地行完禮後便退下了,臨走前的背影都變得乖巧許多,齊越看了不禁會心一笑。
「三郎在笑什麼呢?」
晏清禾聞聲而至,朝著他的方向望去。
「沒什麼,」齊越拉著她的手就往裡走,邊走邊問道,「照兒剛剛是在背《貞觀政要》不是?」
「正是呢,」二人雙雙坐於榻上,晏清禾垂眸笑道,「照兒今年啟蒙,臣妾總擔憂他會讓先生操心,故先叫他先背些東西,到時候先生問起來也有話說。」
「照兒天資是夠的,清禾不必憂心,」齊越端起茶輕輕一抿,「朕今早去尚書房過問照兒的情況,小五的《論語》背得磕磕絆絆,咱們照兒倒是又快又準,朕本以為是他背的快些,沒想到竟是清禾提前讓他學了這麼多,都學到《貞觀政要》來了。早知如此,朕就應該聘請咱們皇後娘娘來做這皇子的先生了。」
晏清禾知他雖開著玩笑,但心中倒似有不滿,無奈應道,「三郎就會笑話臣妾,若論學識,誰又能比得上三郎博覽群書?三郎既笑話臣妾,那日後三郎就夜夜來鳳儀宮,將臣妾教育咱們照兒的重擔給挑上。」
「朕若夜夜來,群臣的唾沫星子會淹死朕的,」齊越道,「照兒年紀還小,若學雜了反倒不好,他是朕的兒子,不必事事都與旁人比較。」
晏清禾明白了,他是剛剛聽到了自己與照兒的對話,如今在這裡意有所指呢,呵……
齊越見自己的話似乎說重了些,找補道,「下次你讓照兒去勤政殿尋朕便是了,剛好他如今開蒙,朕還要時常把他叫到政事堂問話。」
晏清禾這才緩和了些,不願再談這些,乘機提起舜華之事,「左右照兒還小,什麼事都不必急。但舜華如今已過了碧玉年華,今年八月份可就滿十八歲了,臣妾想著,待鈺哥兒一回京,就把這兩個孩子的婚事給辦了,婚約挑個好時候,就定在七八月份,原先慶陽的公主府,就改給舜華做府邸,三郎看如何?」
齊越有些猶豫,「其實依朕覺得,鈺哥兒雖有勇有謀,但他到底是罪臣陳懷瑾之子,朕若把公主嫁給他,倒顯得朕倒地輸了那罪臣一頭,日後朕的外孫到底還得姓陳,怕是不妥。」
晏清禾一聽,心中著急,也顧不上許多,建議道,「可他也是慶陽的孩子、陛下的外甥啊。陛下既心有芥蒂,不如就讓鈺哥兒隨母姓,改做齊玄鈺,日後咱們的外孫還是姓齊,豈不是皆大歡喜?」
「可……」齊越猶豫道,「可他的家世,到底是配不上咱們舜華。」
是不是因為家世而反對,陛下你心知肚明……晏清禾按住心中不滿,又拿出其他理由勸道,「慶陽在世前,就與臣妾常說,要將兩個孩子許配在一塊;慶陽臨走前,也對臣妾千叮嚀萬囑咐,這是她的心願,亦是臣妾的心願。何況,兩個孩子之間也是情投意合,陛下難道忍心拆散他們兩個嗎?」
「雖是如此說,但口頭之約,到底做不得數。慶陽心悅舜華,也不過是因舜華是公主罷了,若朕將朕的親生公主下嫁給鈺哥兒,慶陽在天之靈未必不會欣慰。」
「陛下……」
「難道朕的二公主,比不得舜華嗎?」
齊越瞥了她一眼。
晏清禾無奈,心急如焚,但又不敢拿敬武太後來壓他,隻得暗暗怨憤道,「自古都是長姐先出嫁,若陛下連瑤瑤的婚事都想好了,那想必舜華的婚事,陛下也有主意了吧?」
說到底,你還是想將她送去聯姻。
齊越悶了半晌,最後還是開口道,「昨日那瓦剌王的請旨,朕想了想,覺得他所言在理,舜華若嫁過去,那就是瓦剌的王後,日後還會成為瓦剌的王太後,豈不比嫁一個罪臣之子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