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太醫看向宮人懷著的貓，走過去查看了一番，又望向江禦女，詢問了她平時的飲食習慣，最終有了定論。
「回陛下，以微臣之見，這貓之所以會撲向小主，是因小主與這貓身上都有著同一種氣味——沉水香。」
「沉水香？」江若華呢喃道，「嬪妾喜愛此香，時常用它來熏衣，與嬪妾交好之人都知道。可是……這貓並非臣妾所養，身上怎麼會有沉水香的氣味呢？」
眾人齊刷刷望向趙太醫，隻見他沉思片刻，緩緩開口道，「或許是因此貓長時間與身染此香之人接觸，才會染上香氣，以至於此貓衝到殿中時，聞到相同的氣味，才會衝撞了小主。」
「既是這樣，那就更不可能是巧合了……」江氏淚眼婆娑地望向皇帝，抽泣道，「陛下，若非剛剛嬪妾的宮人為嬪妾擋住，恐怕今日這個孩子就留不住了……」
齊越本就為突如其來的意外而不悅，如今聽到這番哭哭啼啼，更是心煩，直接略過了江氏，對景安道，「把內務府的人喊來，務必查清都有誰用過此香。」
一刻鐘後，內務府的首領黃曆到來，向眾人請安後，開始彙報情況:
「回陛下、娘娘，這沉水香本是宮中嬪妃的月供，貴嬪至貴妃位，每月二兩，中宮則是每月四兩。」
曹蘅聽罷，察覺到事情並不簡單，這宮裡如今隻有皇後、晏清禾和自己三位高位嬪妃，黃曆這話，顯然是告訴皇帝，這三人有重大嫌疑嗎？
皇帝自然不會懷疑皇後，那自己和淑妃豈不危險？
「陛下，」曹蘅開口道，「雖說這沉水香是臣妾等人的月供，但並不能證明隻有我等三人有此嫌疑，例如江妹妹，她亦有此香，旁人若是入宮時攜帶在側，或是以旁門左道從宮外採買，亦是有這種可能啊。」
「是啊，」皇後附和道，「若以此論罪，怕有失公允。」
「黃曆，」皇帝繼續問到，「這嬪妃入宮，攜帶之物都記錄在案，有誰，是攜帶了此香的？」
「回陛下，今年新人入宮，攜帶沉水香的，隻有沈貴人和江禦女兩位。」
眾人又齊刷刷望向沈氏。沈熙宜隻感到有千萬道目光向她襲來，她原本可以反駁沉水香並非自己獨有，這原是她原本的計劃，將禍水東引，嫁禍於人。
但當她得知淑妃知曉自己與李氏合謀害死秦氏之事，就明白淑妃手眼通天，此刻未必能輕易鬥倒，反倒容易激怒她；而李清芷已成廢棋，知道自己太多的秘密，倒不如捨棄。
沈熙宜站起身來，從容回稟道，「陛下，娘娘，妾確有此香，共計五兩全部記錄在冊，入宮以來從來不曾用過，陛下若不信大可去嬪妾宮中搜查，隻是……唯有一兩，妾贈與了李答應。」
「李答應，可有此事？」皇後問道。
李清芷愣住，不可思議地望向沈熙宜，不明白她為何要偏離原計劃，選擇出賣自己。眼中劃過一絲震驚和憤怒，起身回稟道，「回娘娘，確有其事，但妾絕不曾用此香害過江禦女。」
「聽說沅湘妹妹你曾經還是秀女時，就與江禦女發生過矛盾，還摔壞了人家贈予你的玉鐲，妹妹你該不會是心懷不滿，所以才故意報復江禦女吧？」陶婉然笑道。
眾人聽罷，竊竊私語起來，都覺得陶才人言之有理，畢竟那日儲秀宮發生的事，眾人都還歷歷在目。
江若華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著李清芷，痛苦喊道，「李答應，我百般示弱，你卻百般刁難於我，現在還要害我的孩子，你……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李清芷慌了神，連忙走到殿中央，跪下解釋道，「嬪妾沒有害江氏啊，陛下、娘娘!有沉水香者眾多，就因為嬪妾與江禦女有過節，就一定能夠認定是嬪妾所為嗎？」
皇後說道:「「李答應，眼下的確沒有證據證明是你所為，但在這些人中，眼下唯有你與江禦女有過節，嫌疑最大，你可有什麼方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李清芷低下頭沉思片刻，無奈的搖了搖頭。
皇後輕嘆道，「那本宮問你，沈貴人所贈予你的沉水香，你可用過了？亦或是用完了？」
「嬪妾……嬪妾已然用完了……」
「這……」皇後一陣語塞。
「皇後娘娘，」此時，曹蘅突然開口道，「以臣妾愚見，若照趙太醫所言，這貓能染上香氣、識得香氣，定是長時間與人接觸；而此貓也定是平日裡就徘徊在鳳儀宮左右，如今才會闖入，那接觸之人就需每天來到鳳儀宮附近接觸此貓，光天化日之下，會不會被人瞧見呢？」
「是啊……難怪近日夜間時常有貓叫，原是如此……」皇後恍然大悟，「芳芷，你立刻派人去調查鳳儀宮內及其附近當差的宮人、侍衛，若有發現，就帶回來。」
「是，娘娘。」芳芷領命退下。
不久，芳芷就帶著幾個人回來了。
「回娘娘，這四個人都是看到過有人喂貓的場景，其中，更有一人，知曉那喂貓人的身份。」
「是誰？站出來。」
一個身形纖細的小宮女站了出來，「奴婢翠微，在瑤華宮當差，三日前，去內務府領月銀，恰巧路過鳳儀宮外，正看見嬌蕊在牆根下喂貓，因著曾經同在花房做事的情誼，便過問了她兩句，隨後便離開了。」
「嬌蕊是誰？」皇後問道。
李清芷大驚失色，臉色如鐵一般青，連忙搶答道，「娘娘，這是嬪妾的宮女，但嬪妾絕沒有做過此事啊！怎麼能憑她一己之詞就頂罪呢？何況……何況她還是瑤華宮的人……」
「瑤華宮如何？」曹蘅冷笑道，「妹妹有話大可直說。」
「李答應稍安勿躁，」皇後嚴肅呵斥道，「嬌蕊在何處？」
「她……她在嬪妾宮中……」
「芳芷，」皇後對芳芷道，「你去把此人找來，再順便搜查一遍寢殿，看看是否有相關證據。」
「是。」
一刻鐘左右，芳芷又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個切羞羞的小宮女。
「翠微，這可是你所說的嬌蕊？」
翠微看著對方，眼中帶著歉意，「回娘娘，正是嬌蕊。」
皇後又問道其他三人，「你們三個，可曾見過此人？」
由於其他三人都在鳳儀宮當差，自然時常出入，見過的次數也比翠微要多。原以為這名喚嬌蕊的宮女不過是喜愛此貓才日日投喂，沒想到竟是這種心思。
眼見三人紛紛點頭稱是，芳芷又帶著物證走上前來，交給趙太醫，向帝後回稟道，「陛下、娘娘，這是從嬌蕊房中搜出的衣服，上面有濃郁的沉水香氣。」
趙太醫聞了聞，點頭稱是。
聽罷，李清芷癱倒在地，臉色蒼白。
「李答應，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嬪妾……嬪妾無話可說……」
山窮水盡，她還能說什麼呢？說這是個意外？可嬌蕊一個小宮女身上怎麼會有如此名貴的香料？對，自己不知情，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不行，不行，人證物證都在這了，自己終究是無能為力了……
突然間，一向寡言少語的齊越出乎意料地開口問道，「李答應，可有人指使你？」
李清芷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腦中飛速運轉:沈熙宜？不行，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還在沈家手裡握著；淑妃？更不行，晏家勢力不弱於沈家……
李清芷擡頭，兩行淚漱漱而下，「是皇後，是皇後娘娘指使嬪妾做的，她不想看到江氏有孕，怕阻了二皇子的前程……對，此貓也是養在鳳儀宮，是皇後授意啊，陛下!」
「放肆!」
齊越拿起桌上的筷子向她砸去，雖未砸中，但眾人卻也見識到了皇帝的龍顏大怒，「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攀咬皇後!」
李清芷嚇得厲害，不敢再開口，將頭埋在懷裡，就隻聽見皇帝冷冷的聲音從上面傳來:
「來人，將李氏貶為庶人，打入冷宮，相關人等罰入辛者庫，把這隻野貓拿出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