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轉眼到了八月,秋高氣爽,鴻雁長飛。
政和年間的第一次選秀,也從此拉開帷幕。
「淑妃,舜華公主上個月剛到五歲,如今也是該啟蒙上學的年紀了,這幾日她去了尚書房,可還習慣?本宮送給孩子的那副文房四寶,她用的可還習慣?」
「舒窈妹妹,大皇子最近身體可還好些?天氣轉涼,你要多加註意才是。」
「妙貴人,瑤兒快有十五個月了吧?她長得極為可愛,你可要經常帶來給本宮瞧瞧才是,彧兒這個做哥哥的,可時常想著她呢!」
早會上,皇後先是問候了幾個有孩子的嬪妃一番,寒暄幾句後,再提及了選秀事宜。
「如今已經有陸陸續續的秀女從各地選入京城了,不久就要入宮,」皇後望向晏清禾,「淑妃,本宮交給你辦的事宜,可都處理好了?」
「回娘娘,東西六宮都已修繕妥當,尤其是秀女即將要入住的儲秀宮,臣妾親自探看過,還請娘娘放心,待賬款核查清楚,就將賬本交與娘娘。」
皇後寬慰的點點頭,「你做事,本宮一向放心,不必著急。」
皇後掃視眾人一圈,停頓了一下,眼中似乎有些黯淡無光,又接著道,「日後新人入宮,大家更要好好相處,不可失了後宮嬪妃的規矩。」
「臣妾(嬪妾)謹記娘娘教誨。」後宮眾人站起身來,異口同聲道。
……
散會後,晏清禾與曹蘅一同慢悠悠地走在前往禦花園的道路上。
一路鮮花盛開,百花爭艷。
「依娘娘看,這次選秀,可有什麼看頭?」
「看頭?你倒是清閑。」晏清禾打量了曹蘅一眼,輕撲團扇,又充滿戲謔地開口道,「日後新人一入宮,你的恩寵就更少了,還不上點心?」
自她們入宮以來,四年轉瞬即逝,如今曹蘅仍是孤身一人,既無恩寵,也無子嗣。晏清禾作為她的好友,也不免擔心。
「恩寵?」曹蘅滿不在乎地說道,「陛下不來我這,我倒更清閑呢。我想不通,歷朝歷代,那些女子擠破了腦袋想進到深宮,鬥得你死我活,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瞧瞧你這話,可不是『何不食肉糜』?」晏清禾抓住了話裡的漏洞,調侃道,「有人為了家族權勢,有人為了榮華富貴,有人為了帝王寵愛……各人有各人的志向,你覺得深宮苦悶,旁人未必會這麼想呀。」
「原是我顧影自憐罷了。隻是娘娘說的前兩個,倒還看得見、摸得著。至於帝王寵愛,簡直是這世上最虛無縹緲的東西。」
「咱們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何必談論這些呢,還是讓皇後娘娘說去吧。」晏清禾安慰她,同時也轉移話題道,「你看著這園中的花開得多好看啊,個個嬌艷欲滴,爭著搶著讓人看到。」
「那是給蜜蜂蝴蝶瞧的,又不是給人看的,」曹蘅幽幽開口道,「開的這樣燦爛,也不過是為了繁衍後代罷了。」
晏清禾見她油鹽不進,隻好作罷,一路低頭賞著花。
「話說,」曹蘅自知說的有些過了,便轉移話題道,「聽說娘娘的堂妹也要入宮選秀,可是真的?」
晏清禾點點頭,「確實如此。我三叔父上奏陛下,請求讓陛下為她指一樁好親事,陛下便讓她進京待選了。」
「這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若有一日,她與娘娘同為妃嬪,娘娘也要注意防範著她,或者直接將危險扼殺於搖籃之中,將她指給宗親也成。」
晏清禾眼底閃過輕微的詫色,「為何這麼說?」
曹蘅嘆了一口氣,眼眸裡藏著讓人看不懂的情切,「你和她同出一族,太……」
她原想說太後涼薄,但還是咽了回去,「身上都流著晏家的血,同室操戈,這樣的事還少嗎?」
曹蘅雖沒點明,但晏清禾哪裡聽不出來她的言外之意,「你放心,我會防範著的。」
曹蘅點點頭,「你也別太擔心了,太後如今還是支持你的,何況你是她的親侄女,二房那個都算得上遠房了。」
二人走到一處滿是梔子的地方,駐足不前。
晏清禾看著曹蘅擺弄著這些花,「我二伯父三年前為國捐軀,想必陛下也會善待遺屬,若我妹妹不願進宮,陛下也應當不會為難她的。」
「自古後宮與前朝盤根錯節,而陛下如今扶持寒門,在今年春日科舉一事上就已有所體現。後宮中,陛下自然也不會希望舊勢力如日中天,從今以後,怕是免不了要有一場惡戰了。」
「可不是,」晏清禾看著曹蘅,笑了笑,「咱們過了四年好日子,也該到頭了,哪裡能享福一輩子的呢?」
「瞧你這話說的,」曹蘅撚起梔子,卻沒有摘花,隻是摘了旁邊的兩瓣葉子,輕輕放到晏清禾的手裡,「劉令嫻曾有詩雲,『兩葉雖為贈,交情永未因』。你我之間,無論何時何地,隻要心在一處,就一輩子都是好日子。」
晏清禾不識劉令嫻,自然也沒聽過這首詩,便隻是點頭淺笑。
兩葉雖為贈,交情永未因。同心何處恨,梔子最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