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月臉上泛起一陣紅暈,低眉搖了搖頭,「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明月道,「這些年來,奴婢一直待在娘娘身邊,難道娘娘還不清楚我嗎?或許娘娘是嫌我了,所以才想找個理由將我打發出去呢……」
晏清禾颳了刮她的鼻子,寵溺道,「你沒有就沒有罷,偏偏還要拿本宮做幌子,若本宮當真為你尋一門婚事,讓你能夠出了這深宮,你可願意?」
明月愣住,反問道,「娘娘若要安排奴婢出宮做事,奴婢定然是一百個願意的;娘娘若要奴婢嫁人籠絡臣下,奴婢也心甘情願。隻是……娘娘信得過奴婢,難道一帶信得過旁人嗎?」
「本宮若要將你許人,定也不會隨意挑選,自當為你精挑細選一個樣樣俱佳之人。除此之外,那個人也必須值得本宮信任,就如信任你一樣。」
明月苦笑,「娘娘上哪去找這人呢?」
晏清禾沒有說話,但心中卻並非沒有人選。
那便是賀觀。
可是那人心中到底已經有了彩雲,未必會答應自己將明月許給他。二則是她要安排明月所做之事兇險萬分,賀觀若是知道了,又有多少可能,會冒著全族的風險站在自己和明月一邊?
晏清禾又試探著問道,「明月,本宮問你,你覺得賀觀如何?」
「賀太醫?」明月微微怔住,猜到了娘娘的意思,心中五味雜陳,「可他是彩雲的……」
「彩雲已經沒了,」晏清禾沉聲道,「你要向前看,他亦是如此。」
「可……」彩雲猶豫道,「縱然奴婢願意,他又怎麼會答應?」
晏清禾埋頭緩緩說道,「他心中有一執念,本宮是知道的——那便是為彩雲報仇。當年本宮攔住了他,沒能讓他害了沈氏。如今時機成熟,本宮若告知於他,讓他遂了心願,同時手中也握著他的把柄,或許那時……」
明月聽懂了娘娘的意思,可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自己可能要嫁與賀觀時,她竟然心動了一下;可是又聽到他娶自己的可能也隻不過是為了報仇和報恩,她心中卻又格外落寞。
晏清禾看出了她的窘迫,牽起她的手說道,「罷了,眼下時機還未成熟,現在多想也是無用,到時候再說罷。你若不願意,本宮也覺得不會強迫於你的,明月。」
明月點點頭,並不言語。
……
日暮,今日的賞花宴終於落下帷幕,各位命婦也紛紛請安告辭。福陽宮中,沈熙宜再一次倚在宮門前,看著夕陽下母親緩緩離開的背影。
終於,母親消失在了拐角的地方,沈熙宜自嘲地咧了咧嘴角,用手再一次拭去淚水。
「小主既這麼不舍,那為何今日卻要賴在宮裡?」背後的小秋冷嘲熱諷道,「奴婢真是不明所以。」
「你個賤婢明白什麼?」沈熙宜轉頭,直接給了她一記白眼,神情不屑,「想必你沒有父母吧?」
小秋低頭淺淺一笑,「小主說錯了,奴婢不僅有父母,而且不用多久,奴婢就可以出宮,日日承歡在父母膝下了。不似小主,怕是再也見不到父母了吧?」
「出宮?」沈熙宜微微一愣,挑眉戲謔道,「你不是早過了出宮的歲數了嗎?這麼如今倒願意離了本宮,本宮還準備和你相守到死呢!」
「相守到死?」小秋道,「那小主說的倒也不算假,多年情分一場,奴婢會為小主送終的。或許日後,奴婢出了宮,還能為小主每年上柱香,帶些貢品呢!小主放心,到那時候,奴婢必然不會帶些剩菜剩飯了……」
沈熙宜聽罷,頓感不妙。依這賤婢的意思,自己豈不是隻能活到今年秋天?
「皇後告訴你的?」
「這是小主您自己的主意啊,您不記得了嗎?」小秋道,「您不是早就想好,要犧牲自己與惠貴嬪一搏了嗎?」
「你果然都聽見了,記在心裡。」沈熙宜圍著她走動,順勢打量著她,「怎麼?今年秋天就要走?皇後連我的死期都預備好了?這麼迫不及待?」
「您若不願死,誰也攔不住您,」小秋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的眼睛,挑釁道,「可是,您忍心讓沈夫人失望嗎?您忍心讓宰相大人失望嗎?」
「哼,」沈熙宜冷笑道,「母親從來沒有讓我去死!她剛剛還讓我好好活著!你難道沒有聽到嗎?你難道沒有聽到嗎!」
沈熙宜激動地吼著,卻隻得來小秋平靜如水的聲音,「小主既這樣想,那為什麼剛剛又流了那麼多淚水?沈夫人的話隻能騙騙她自己,可連奴婢都騙不了,又能騙得了您嗎?她縱然有千般萬般願意您活下來,其他人呢?您的父親呢?恪容華呢?他們都等著您除去惠婕妤,好讓四皇子易母呢!」
「呵……呵……」沈熙宜絕望地笑了笑,「那皇後呢?她就不打算讓我死?她也不是已經算好了我的死期了嗎?她就不打算幫我一把?讓我和陶婉同歸於盡,不是她最想看到的嗎?」
身似浮萍,連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小秋深吸一口氣,「那小主打算讓皇後娘娘怎麼幫您?」
「她來動手,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如何?」沈熙宜笑道。
小秋冷哼一聲,「小主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要是您不認,可怎麼辦呢?」
「我的命都握在她手裡,她還有什麼不知足?」沈熙宜挑眉,「若是我有二心,你大可把砒霜下在每日的飯菜裡。對……對!你就下毒毒死我,再嫁禍給陶婉,這樣總行了吧?」
小秋用看向瘋子的目光朝她看去,「您沒毒藥嗎?奴婢可不想髒了皇後娘娘和自己的手。」
「我整日在你的監視下,哪裡來的毒藥呢?」沈熙宜道,「若是有,那也隻能是你和皇後給我的啊……」
「是嗎?」小秋斜眼,帶著憐憫的目光看向她,「那剛剛您與沈夫人獨自在屋內,她交給您的,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