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鳳儀宮中的早會上,宣妃與真妃又吵了起來。
這拌嘴也是老傳統了,眾人都習以為常,就當是皇後娘娘還未現身時的娛樂節目而已。
然則最近一段時間,許是玉牧終於封妃,能夠與羅娢平起平坐,她更是愈發的嬌縱,口不擇言。羅娢平日裡隻是隨意調侃她幾句,待八皇子還是極好的,但今日真妃竟拿夭折的七皇子來挖苦她。
「妹妹哪裡有宣妃姐姐這兒女雙全的福氣啊?縱然姐姐如今隻有一個長樂公主,但就憑有這麼一個國公的舅舅,那也比妹妹的瑞兒要有前途呢。」
羅娢氣得臉色煞白,僵硬地應道,「自然如此。」
「你……」真妃見她倒順著自己的話說,反而怒不可遏,冷哼一聲,「哼,公主母家再好,也隻是個公主罷了,日後俸祿封地,哪裡能比得上皇子呢?不過姐姐沒有兒子,倒是少了日後被捲入謀逆的煩惱呢……」
「夠了。」
眾人紛紛望去,皇後正從屏風後走出,諸妃起身行禮,依次入座後,晏清禾方抿了口茶,嚴肅道,
「真妃,你剛剛的話,本宮都聽到了。」
玉牧略顯慌張,「娘娘,臣妾不是有心的……是宣妃說了臣妾的壞話……」
「不是有心?那也是說了,」皇後重重地將茶盞放下,挑眉道,「你拿七皇子來說事,是想要挑釁宣妃啊,還是誅本宮和陛下的心啊?」
玉牧慌了神,連忙起身告罪,「娘娘,臣妾知錯了……」
晏清禾看向羅娢,羅娢一聲不吭,顯然是生了氣,她隻好輕輕嘆一聲,望向真妃說道,「你如今才封妃,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現在是你自己不給自己臉面,也休怪本宮不給你這個體面了。」
她頓了頓,而後說道,「起來罷,三日之內將《女則》抄上一遍,送來給本宮過目。」
「是,多謝娘娘教誨……」真妃不情不願地起身答應了,心中對宣妃的怨恨卻並未消散,甚至於嫉妒皇後對宣妃的偏心。
難道就是因為她家是有兵權的國公嗎……皇後還真是會看人下菜碟……真妃全然忘了她如今有這番地位是因為誰,隻是在心中不滿道。
「你們以後,若有誰再敢拿夭折的皇嗣來說這些全無心肝的話,休怪本宮不客氣,到時候,可就不隻是罰抄《女則》如此簡單的了。」
「是,臣妾等謹記皇後娘娘教誨。」眾嬪妃道。
晏清禾緩緩掃過下方嬪妃,最後將目光落在左上首的儷淑妃身上。淑妃平日裡亦是看不慣真妃,為此如今聽得很是愜意,少有的對皇後投來的目光報以莞爾一笑。
皇後不欲理會她,撇過頭去望向貴妃,曹蘅正眯著眼抿茶,昏昏欲睡,一副全然沒睡醒的模樣。
晏清禾無奈地笑了笑,又隨意講了幾句耳朵起繭的話,隨後方道,「既無事,那便都退下罷,貴妃留下來,陪本宮說幾句話。」
眾人行禮退下,半路上,淑妃真妃二人又再次偶遇。
玉牧自認倒黴,敷衍地行禮後,想尋個由頭離開,但是燕燕卻喚住了她。
「娘娘找臣妾有何貴幹?」真妃壓著火氣問道。
淑妃徐徐圍著她打量了一圈,隨後折下花圃中的一朵海棠,放在鼻間輕輕嗅了嗅,低眉道,「本宮聽說,八皇子倒是有心,喜歡為妹妹摘花呢……」
「那又如何?」真妃懟道,「是了,妹妹倒忘了,永壽公主有哮喘,碰不到這些好東西,我看姐姐倒是喜歡呢,改日我也讓瑞兒折一些,送到蓬萊宮去。」
淑妃一聽,眼神立刻警覺起來。自她知道神愛有哮喘之後,蓬萊宮凡能開花的都被移了出去,而今真妃這番話,對她而言無疑是一種挑釁。
「本宮正是想警告妹妹,煩請妹妹看顧好自己的孩子,若神愛收了她八哥的花而引發哮喘,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淑妃想到早會上她和宣妃的吵架,忽而冷冷笑道,「本宮的神愛,可是受陛下千嬌百寵長大的,哪怕是皇子,也比不上神愛一絲一毫。」
「哼,」真妃氣得惱羞成怒,反擊道,「再千嬌百寵,有這一身病,怕也是難長壽的,娘娘如此呵護,怕是也難逃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命運啊!不,興許娘娘相送的時候,還沒有白髮呢!」
「啪!」
隻見這時遲那時快,淑妃直接利索地打了玉牧一巴掌,惡狠狠地看著她。玉牧捂著泛紅的臉,第一時間想要反擊,卻礙於對方的位分動和寵愛而不了手。
「我是妃位,你不過是淑妃罷了!隻比我高一等,你有什麼資格動手打我!」
「是不合規矩,那你去向陛下和皇後告狀啊?去啊!」燕燕笑道,「本宮倒要看看,是陛下會幫你,還是皇後會幫你。敢說我女兒的不是,我看你真是活膩了!」
「你還敢殺了我不成!」真妃亦是扯著嗓子道,「你不過是蠻夷進貢的公主,我可是皇子的生母!我倒要看看,等再過幾年你年老色衰沒了寵愛之後,還怎麼如此囂張!若是有朝一日大晟和瓦剌開戰,你就是第一個被殺的!」
隻聽「啪」的一聲,淑妃又給了她一巴掌。「你不是說打你不合規矩嗎?好啊,那本宮就依照宮規,罰你在這裡跪上兩個時辰,沒到時間不準起來。」
淑妃隨意瞥向一個太監,吩咐道,「你就在這裡看著她。」
太監很識趣地附和著,順勢挪到真妃身邊,幽幽道,「真妃娘娘,請吧。」
玉牧無可奈何,雖怒氣沖沖,但礙於位份,隻得委屈地跪下下來。
淑妃看了她一眼,滿意地揚長而去。
玉牧心中滿是委屈,她多希望皇後可以如四年前一樣前來救她,可她等了許久,無論是皇後還是皇後的宮人都始終沒有出現。
皇後待自己,還是不如往日了……
她一定是見自己有了兒子,所以才會提防著自己;而羅娢隻有一個公主,還有一個有兵權的哥哥,皇後才會如此幫襯著她。
是的,一定是的。
真妃就這樣一直跪了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正是正午時分,艷陽高照,她簡直累的得快要昏死過去,幸好及時通知宮人安排了轎子,這才得以體面地回到了自己宮中。
但是,她罰跪時,仍舊是有許多宮人經過,向自己投來了或是同情或是不以為意的目光,玉牧隻覺得這些目光像火一樣地灼燒在她身上,比今日的太陽更令人窒息。
回到宮後,她喝了涼茶,心中很是不甘,委屈地將茶杯狠狠一摔,掩面放聲大哭起來。
芍藥無助地安慰著主子,但她哭得越來越厲害,為了發洩情緒,她還要將殿中的瓷器通通摔碎,幸虧芍藥在一旁阻攔,才不至於全軍覆沒。
「都欺負我!她們都欺負我!」玉牧大聲咒罵著,「我說錯了什麼?她那寶貝女兒,不就是個短命鬼嗎?連花都聞不得,活著還有什麼必要!」
「娘娘,這話可不能這麼說啊!」芍藥連忙勸道,「娘娘已經吃了虧,可不能再敗在言語上了……」
勸著勸著,屋外頭傳來一句弱弱的稟報聲。芍藥也惱火道,「沒眼力見的東西,沒看見娘娘正煩心嗎?」
真妃聽罷,短暫地消了脾氣,不耐煩地問道,「怎麼了?」
「回……回娘娘……」小宮女顫顫巍巍地回稟道,「姜選侍派人送來了安神的海棠香包,前來獻給娘娘……」
「是她啊……」真妃喃喃道,但很快在腦中閃過一道靈光。
香包……
她看向芍藥,二人四目相對,一個主意在腦中有了構思。
玉牧微微一笑,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