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涵並非不知他為何生氣。隻是，淑妃今日那般做派，她能如何？當著眾人的面駁了未來中宮的面子？

　　還是大吵大鬧，說自己善妒不容人？

　　那隻會讓顧君澤更加難堪，讓將軍府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再者，她心中亦有幾分不快。

　　他顧君澤如今位高權重，風頭太盛，自然會引來各方勢力的拉攏與試探。這送女人的事，今日有淑妃，明日便可能有旁人。

　　難道每一次，都要她出面擋回去？他自己就不能收斂一二，少招惹些麻煩嗎？

　　這麼一想，楚若涵反而覺得，讓他自己也嘗嘗這焦頭爛額的滋味，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於是，她越發心安理得地欣賞歌舞，品嘗美食，將顧君澤那幾乎要噴火的眼神拋諸腦後。

　　顧君澤見她依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心中的怒意更盛。

　　他端起酒杯，卻並非飲酒，隻是重重地往桌案上一放，「當」的一聲輕響，在絲竹聲中並不算突兀，卻足以讓鄰近幾桌的官員心頭一跳。

　　楚若涵眼睫微顫，端著牛乳的手穩穩噹噹，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

　　她甚至還饒有興緻地對宋如煙指了指殿中一個跳著胡旋舞的舞姬，低聲道：「你看那個舞姬，腰肢可真軟。」

　　宋如煙不明所以，隻覺得顧將軍今日氣場格外嚇人，而楚若涵卻像沒事人一樣。

　　「跳得確實不錯。」

　　顧君澤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煩躁。他告訴自己，這裡是皇宮，不是他發作的地方。

　　隻是，看著楚若涵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他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宴席終於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中散去。

　　回府的馬車上，顧君澤一路無話，周身的氣壓比在昭陽殿時還要低沉幾分。

　　車廂內光線昏暗，楚若涵能清晰感覺到他投來的目光。

　　一回到將軍府，顧君澤的怒火終於不再壓抑。

　　他猛地抓住楚若涵的手腕，力道有些大，聲音更是冰冷：「你今日為何不拒絕？」

　　楚若涵擡眸迎上他噴火的視線，語氣平靜地反問：「我若是拒絕了，淑妃就能善罷甘休？」

　　「當著那些誥命夫人和後宮妃嬪的面，駁了她這位協理六宮的娘娘的面子，你覺得她會如何？」

　　顧君澤眸色更沉，捏著她手腕的力道又緊了幾分：「所以，你就這麼心安理得地把我送出去了？」

　　楚若涵輕笑了一聲，「你若是有那份心思，納妾是遲早的事，我攔與不攔，又有何用？你若是沒有那份心思，這將軍府的女人再多，哪怕是天仙下凡，你也不會多看一眼。我說的可對？」

　　顧君澤被她這番話說得一噎，心頭的火氣像是被戳破了一個小口，卻又因為她那副「洞悉一切」的淡然模樣而更加鬱結。

　　他咬牙切齒地看著她，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這個……壞心眼的小狐狸！」

　　話音未落，他手臂一攬，竟是直接將楚若涵打橫抱了起來。

　　「啊！」楚若涵猝不及防，低呼一聲，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頸。

　　玉玲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幾步，急聲道：「將軍！將軍！這也不是我們夫人的錯啊！夫人她還懷著孕呢，您小心點！」

　　顧君澤抱著楚若涵，大步流星地朝著內院卧房走去，頭也未回，隻沉聲丟下一句：「我有分寸！」

　　「砰」的一聲巨響，卧房的門被他用腳帶上，徹底隔絕了玉玲擔憂的目光。

　　顧君澤幾步走到床邊，將楚若涵往柔軟的床榻上一放。

　　隨即欺身而上，雙臂撐在她身體兩側，將她困在自己身下，卻避開了她的肚子。

　　楚若涵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心跳有些亂，但面上依舊強作鎮定。

　　見他俯身下來，鼻尖幾乎要碰到自己的鼻尖，她想也不想，擡起一腳就踹了過去。

　　顧君澤早有防備，大手一撈，便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她纖細的腳踝。

　　他挑了挑眉，語氣帶著幾分戲謔：「怎麼？想謀殺親夫啊？」

　　楚若涵腳踝被他握在掌心，溫熱的觸感讓她有些不自在，她瞪了他一眼。

　　「誰讓你跟頭髮情的公牛似的，嚇著我了！」她另一隻腳也想動，卻被他壓製得更緊。

　　顧君澤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腔的震動透過手臂傳到楚若涵身上。

　　他俯下頭，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敏感的耳廓：「我若真是公牛，你這隻小狐狸，今晚怕是跑不掉了。」

　　他握著她腳踝的手微微用力，將她的腿壓下，整個人更貼近了幾分。

　　楚若涵臉頰微紅，推了推他的胸膛：「不正經！快起來，壓著我了。」

　　「不起來，」顧君澤耍賴似的，將臉埋進她的頸窩，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她身上獨有的馨香，「除非你先告訴我，今日在宮宴上，是不是真的不在意？」

　　楚若涵被他蹭得有些癢，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無奈道：「我若真不在意，此刻就不會跟你在這裡理論了。隻是，顧君澤，有些事，不是我鬧一場就能解決的。」

　　她頓了頓，語氣也沉靜下來：「今日之事，你也看明白了。淑妃，或者說，是宮裡那位的意思。」

　　顧君澤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擡起頭，凝視著楚若涵的眼睛，方才的怒意和戲謔都淡去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思。

　　楚若涵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撫上他緊蹙的眉頭：「看來，這皇上對你，也並不是完全信任。」

　　顧君澤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從楚若涵身上起來，坐在一旁，將她拉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帝王心術，」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那個位置坐得久了，猜忌便會如同藤蔓一般瘋長。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心無旁騖，一心向佛的三皇子了。」

　　他握緊了楚若涵的手，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今日之事，淑妃不過是奉命行事。那兩個女人，是皇上用來試探我，也是安插進來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