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實在遮掩不過去，便說了這麼一句話。

　　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入了各人的耳中，有了各種的心思。

　　幾位姨娘也曾聽說下人提起過，二房的明姐兒要議親的對象，是這位周家大公子。六姑娘替自己的妹妹打聽這位周大公子的人品，似乎也能說得過去。但令幾位姨娘不明白的是，宋氏深居簡出，什麼時候這麼了解周家大公子了？

　　幾位姨娘眸色一閃，心裡想著等會兒回了自己院子，是要找人好好打聽打聽宋氏和周家大公子的事情。

　　八姑娘一心隻顧著吃糕點。

　　五姑娘眸中儘是冷意。

　　哼！

　　這個宋氏，當真是不檢點！

　　竟然做出了這樣有損謝氏臉面的事情！

　　五姑娘幾乎是可以確定，府上的傳言是有幾分真。不過，為了謝氏的臉面，她和六姑娘一姑娘，裝聾作啞，隻當不知道。

　　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喝茶。

　　六姑娘平和的目光，落在了宋氏的身上。

　　看得宋氏如芒刺背，如坐針氈，恨不得立刻離開。

　　六姑娘淡淡地笑了笑：「果然我沒問錯人，姨娘知道的，就比別人清楚。」

　　這話說的似有深意。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宋氏的身上。

　　看得宋氏恨不得找了個地縫鑽進去。

　　「姑娘說笑了。」

　　宋氏臉色微微變了變：

　　「奴婢還未出嫁時，聽宋府的下人們提起過。如今，姑娘問起，就把聽到的消息和姑娘說了一遍。」

　　宋氏的話，頗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

　　六姑娘淡淡地看著她，她的目光太過平和，也不知道是相信，還是沒有相信：「是嗎。」六姑娘看似很平常的一句話，卻讓宋氏忽然變了臉色：「周家雖說不是名門望族，但也算是勛貴之家。周家大公子是嫡出的長公子。這宋氏，為何會無緣無故提起周家公子？」

　　若是按照六姑娘的話來說，怕是隻有在兩家議親時，眾人才會議論對方。

　　很顯然，通過方才宋氏的說辭。

　　側面證明了，宋姨娘曾經和周家大公子，曾經見過面。

　　至於是有過婚約，還是私相授受，六姑娘並不清楚。

　　六姑娘又把目光看著一直在吃東西的八姑娘，眸色深深淺淺。

　　宋氏囁喏地動了下嘴唇，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宋氏就算是再傻，也明白過來了。

　　怕是府上的那些傳言，六姑娘已經知曉。

　　方才不過是在試探。

　　而她方才自認為特別完美的回答，實際上是在給六姑娘證實自己心中猜測的機會！

　　宋氏心中後悔。

　　早知道她就不來姑娘這兒了，安安心心地待在屋子裡，也少了這許多麻煩。

　　宋氏佯裝鎮定，若無其事地和六姑娘說話：「這事情發生的太久，奴婢已經記不起當初下人為何會說起周家的事情了。」

　　宋氏避開了六姑娘看過來的目光，十分小心地和六姑娘說話。

　　六姑娘垂眸，平和的目光再次落在手中汝窯白瓷的茶杯上。褐色的茶水，似乎是描繪出了六姑娘清淺的眉眼：「既如此，那我也知道該如何和二嬸兒說了。」

　　她方才的試探，讓六姑娘試探出許多事情來。

　　從前，她覺得有些傳言，是空穴來風。

　　如今來看，怕是這位宋氏，再把所有人都當傻子，耍的團團轉。

　　六姑娘和大家說了會兒話，便借口要去芙蓉院，讓眾人離開了。

　　眾人給六姑娘福了福身子，魚貫著離開了。

　　等眾人離開之後，花廳中隻剩下玉奴時，玉奴才和六姑娘說話：「姑娘，這是在印證小三子給您的消息，是真還是假。」

　　六姑娘點點頭：「嗯。」

　　玉奴：「奴婢覺得，小三子帶回來的消息，八成是真的。」

　　六姑娘眸色一深，「沒錯。」她吩咐下去：「讓知道這件事的人，都閉緊了嘴巴。」

　　玉奴正色，「是。」

　　六姑娘握緊了手中的白瓷茶杯，目光直視庭院中才長出來的新芽。隨風擺動，似乎是在講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八姑娘一步三回頭地看著低頭和玉奴說話六姑娘，眼中閃過了一絲難過。

　　宋氏拉著她的手往前走，「你在看什麼？」

　　八姑娘語帶哭腔：「從前，若我來了，六姐姐肯定會給我準備很多好吃的糕點。也會在我離開時，讓玉奴給我裝很多很多好吃的糕點。可是剛才，六姐姐什麼都沒說。」

　　六姐姐肯定生她氣了。

　　氣她沒照顧好九妹妹，氣她這麼長時間都沒來找她。

　　八姑娘委屈地抹了把眼淚。

　　可是，他也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情，她也想要九妹妹好好活著。

　　她知道九妹妹去了的時候，她也很難過的。

　　「六姑娘應該是忙忘了。」

　　宋氏的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涼意，笑著安慰了八姑娘幾句：

　　「興許，等會兒姑娘就會讓玉奴給送各種各樣的糕點。」

　　「姑娘別忘了，六姑娘知道姑娘喜歡吃糕點，特意讓人找了會做糕點的廚娘回來給姑娘做糕點。」

　　「六姑娘待姑娘，還是和從前一樣好。」

　　八姑娘擡眼，被雨水染過的眸子裡，多了幾分醉人的春色，「是這樣嗎。」

　　宋氏確定地點點頭：「是這樣。八姑娘想想，六姑娘最近要忙著太太的事情，又要忙著各房的事情，難免有照顧不到的地方。」

　　八姑娘點點頭：「是這樣，」她一掃臉上的陰霾，高興地和宋氏往回走，「那等六姐姐閑下來時，我再去找她玩兒。」

　　「沒錯。」宋氏的心情，似乎是也好了幾分，心情有幾分愉快地跟著八卦嶺回了自己院子。

　　……

　　綠無院。

　　「姑母。」

　　孫家大姑娘跟著伺候四太太的婢女，進了綠無院的正廳。

　　先是給四太太福了福身子，見禮問安，而後才走到了四太太的跟前，激動地拉著四太太的手，語氣歡快：

　　「許久未見，姑母身體可好？」

　　「本來這次來上京城，母親要和我一起來看望姑母。」

　　「隻是，臨離開前，父親忽然病了。」

　　「母親不得不留下來照顧父親，這才沒有和我一起來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