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搖搖頭,「奴婢不懂。隻是少時,家中有人曾經提及過,奴婢便記了下來。」
六姑娘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說辭,「宋姨娘的記性可真好。」
宋姨娘靦腆地笑了笑。
安氏不安地問了句:「姑娘,奴婢能去看看太太嗎?」
她擔心,九姑娘剛去。
六姑娘嫌她晦氣,不讓她去看王氏。
所以,一大早地就來找六姑娘。
心裡想著,若是六姑娘不同意,就去和六姑娘好好求求情。
興許,姑娘心一軟,就答應了。
六姑娘還未說話,五姑娘就斜著看了她一眼:「你去母親那裡做什麼?母親還在病中,你這樣的人去了,當心讓母親的病更重!」
五姑娘聽到安氏要去太太那裡,氣的一直翻白眼。
這人的腦子是怎麼想的?
自己的女兒剛死,就有心情去伺候別人。
不怕別人說她晦氣嗎!
也不知道謝九攤上這樣的一個姨娘,是好還是壞!
安氏被五姑娘說的眼眶發紅,可憐兮兮地辯解著:「奴婢就是覺得,太太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有。奴婢從進門開始,就和太太住在一處。後來是因為有了九姑娘,才搬到了別的院子裡去。奴婢想著,有個人和太太說話,興許太太的病就會好了。」
她也是一片好心,怎麼到了五姑娘的口中,就成了這般。
五姑娘翻了個白眼,眼中的嫌棄都快將安氏吞噬,「你去陪母親說話,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就去陪母親說話?我們這些姑娘,日日都會去侍疾。母親身邊又有丫頭照顧,哪一個不比你臨時表忠心強?」
五姑娘說的難聽,安氏的臉上也是紅一陣白一陣,異常難堪。
八姑娘蹙了蹙眉,覺得五姑娘這樣說話,十分不妥,「五姐姐,安姨娘和母親感情深厚。母親病了,安姨娘也記掛。她惦念母親,去看看,也合乎情理。五姐姐至於說的這麼難聽,讓姨娘下不來台嗎。在怎麼說,她也是咱們的庶母,你也要有幾分敬重。」
八姑娘的幾句話,惹得花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躲在了她身上。
看的八姑娘一陣緊張:「我、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六姑娘笑了笑:「沒有,你說的很對。」六姑娘逗了她兩句:「沒想到,我們小八也長大了,說話做事也是條理分明了。」
八姑娘靦腆一笑,「我哪裡有六姐姐說的這麼好,這都是姨娘平日裡與我說的話,我都記下了而已。」
宋氏臉色微變,似乎是很不安地看著六姑娘。
五姑娘不屑地冷哼一聲,眼中盡數是瞧不起。
其餘的幾位姨娘,隻是裝作低頭喝茶,並不參與幾人的說話。
六姑娘的目光太過平和,讓人猜不透她此時心中所想:「姨娘說的對,我們是要敬重幾位姨娘。」
出乎宋氏意料之外,六姑娘順著八姑娘的話往下說:「姨娘若是能去照看母親,最好不過了。有姨娘陪著母親,我也能放心許多。」
安氏眉眼帶了點淺淡的笑意,「多謝姑娘。」
六姑娘又補充了句句:
「隻是,母親總是昏睡。就算是清醒了,也認不得人。」
「你和母親說話時,要多一些耐心。」
安氏灰白的臉上,覆上了一層喜氣,「是。」
能去太太跟前伺候著,對她而言,是能換個環境,讓自己心情變好。
最重要的是,她能因為去伺候太太,而讓自己的名聲變得好一點。
六姑娘高看她一眼,旁人也就會高看她一眼。
若是之後,她也能如寧氏一般,得了兩個公子養,她以後的日子定能順遂許多。
這麼一想,安氏的眼中就多了幾分異樣的光彩。
寧氏裝作很關心地問了句:「太太的病,愈發嚴重了嗎?」
六姑娘點點頭:「昏睡的時間越來越多,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少。而且,清醒之後,也不怎麼認識人。」
六姑娘撿著能說的,和幾位姨娘說了幾句。
寧氏面露急色:「郎中去瞧過了?可說了,太太的病還能治好嗎?」
六姑娘:「去看過了。胡郎中說,這次母親發病比較嚴重,隻能好好養著。」
平平常常的一句話,落入了不同人的耳中,有了不同的理解。
有人憂愁,有人暗自竊喜,有人無關緊要,有人假模假意關心。
不過,六姑娘都不在乎。
隻要現在掌家還落在她手裡,這些人就不敢造次。
和寧氏說了幾句關於兩個孩子的閑話,六姑娘忽然問了坐在一旁喝茶的宋氏一個問題,「宋姨娘,你聽沒聽說過,周家。」
六姑娘說的很慢,一字一句,說的特別清楚。
宋氏想要裝聽不見,都不可能。
「聽說這周家,曾經和宋姨娘,有過短暫的交集。」
六姑娘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宋氏的手一抖,茶杯中的茶,差點全都灑在了她的衣服上。
不過很快,她就平穩了情緒,隨口問了一句:「不知道姑娘說的,是這上京城中的哪位周家公子。」
六姑娘瞧著宋氏慌裡慌張地遮掩,心中對於之前的傳聞,有了幾分別的心思。
六姑娘神色如常,「就是出了一位情種的周家。」
這下,宋氏再也不能裝傻了:「您說的是那位出了一門三宰相的周家啊,奴婢是知道些。不知道姑娘,是想要打聽什麼。」
她刻意避開了六姑娘提起的周家大公子。
六姑娘垂眸,盯著手裡汝窯白瓷中的橘色茶湯,說了句:「聽說,二嬸兒要給明姐兒定下和周家大公子的婚事,托母親打聽打聽。」
提到周家大公子要和謝家二房的姑娘定親,宋氏的心裡一陣刺痛。
那位曾在月下和她許下重諾的人,終究也要成為別人的夫君了。
宋姨娘神情哀傷,思緒隨著六姑娘的話,飄了很遠。
一直到他耳邊傳來了一聲輕咳,才讓她的思緒回籠。
驟然對上六姑娘看過來的目光,讓宋氏瞬間反應過來。
上面坐著的是謝家長房嫡出的六姑娘,但凡她今日露出一點情緒不對的地方,怕是明日那個的傳言就會被坐實。
她可以不考慮自己,也可以不考慮娘家。
但八姑娘,她總要想想。
她壓下心中的酸楚,神色如常地和六姑娘說話:「那位周家大公子,性格溫和,又謙遜有禮,是個難得的好兒郎。」